第3章

自上次離開姜家，豆豆肉眼可見地瘦了一大圈。

 

王媽曾告訴我，我走後，豆豆整夜整夜地睡不好，哭著鬧著要找媽媽。

 

姜庭燁一把抱起豆豆委屈地看著我：

 

「老婆，跟著我回家吧，我和豆豆都需要你，我保證再也不聯系劉晴晴了，真的。」

 

豆豆也紅著眼和我說著：「對不起。」

 

看著豆豆哭紅了眼，心裡不免有些動容。

 

可當看見姜庭燁手上那對情侶對戒時，我再一次認清了現實。

 

「老婆，你能不能先消消氣，咱們先給豆豆過生日，剩下的以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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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在今天是豆豆生日的份上，還是配合地上了車。

 

姜庭燁提前支走了公婆，整個家也被精心布置了一番。

 

諷刺的是，和我幾天前準備的派對竟有幾分相似。

 

「老婆大人，兒子的生日就是你的苦日，這些年你辛苦了，這是我給你準備的禮物。」

 

我打開包裝，盒子裡裝著的又是一對精致的珍珠耳環。

 

一旁的豆豆開心地拍著手，這是我頭一回見他這麼開心。

 

看在兒子面子上，我依舊笑笑，忍著沒有發作。

 

吃完蛋糕後，兒子鬧著要去外面玩滑滑梯。

 

我讓王媽先陪他去。

 

看見大門關上的那一刻，我將紅酒一飲而盡：

 

「演夠了嗎？你特麼到底想幹什麼！」

 

8

 

姜庭燁被我的怒氣嚇到，連忙摸了摸我的手臂：「老婆消消氣。」

 

我用力甩開他的手，滿眼都是嫌棄，就和當初的他看我一樣。

 

「我不想讓豆豆成為單親家庭的孩子，我想挽回這個家，也想挽回你，你知道你不接我電話，我有多擔心你嗎。」

 

呵呵，原來你也知道不接電話會讓人擔心啊。

 

「別搞那麼多花樣了，我一定要和你離婚，趕快籤字吧。」

 

我又一次掏出那份離婚協議，這一次我甚至還帶了筆。

 

「瑤瑤，我們在一起風風雨雨十年，為這麼一點小矛盾就離婚簡直太不理智了，更何況我又不是犯了什麼原則性的錯誤......」

 

姜庭燁的聲音越來越弱，說得連自己都心虛了。

 

「我看在你是豆豆爸爸的份上，不想和你撕破臉，但我的忍耐是有極限的，我不想再和你糾纏了，聽明白了嗎。」

 

我將離婚協議又往他眼前推了推，眼神堅定，毫不妥協。

 

姜庭燁拿起協議，深深嘆了口氣：

 

「你要我分一半的家產？」

 

「對。」

 

「你憑什麼？這十年來你為公司做出了什麼貢獻，憑什麼要我財產的一半。」

 

「你婚內出軌證據確鑿，我沒讓你淨身出戶都是仁慈了。」

 

「其實你自己心裡也很清楚，不然不會利用豆豆做出這麼大一場戲，你怕是不是失去我，而是怕失去自己的財產，怕離婚這種負面新聞影響股價，影響你接下來的繼承權，對吧。」

 

姜庭燁被我扒得一幹二淨，惱羞成怒地摔下桌上的酒杯：

 

「你憑什麼這麼說！憑什麼這麼辜負我對你的真心，還有我告訴你，離了婚你永遠也別想見兒子！」

 

「真好笑，真心？從我們相識到結束，你對我可曾有過一點真心？」

 

姜庭燁急得立馬從凳子上跳起：「怎麼沒有！」

 

「我們第一次去迪士尼，我在煙花下向你求婚發誓要給你衣食無憂的生活。」

 

「我帶你第一次出國旅行，你弄丟護照我陪著你在異國的街頭流浪。」

 

「還有你生產難產那日，我跪在產房外的走廊一天一夜，求老天讓你平安......」

 

現在再聽到這些話，就像聽一堆無聊的笑話一般。

 

我心如止水，依舊面不改色地盯著他看。

 

可他卻越說越激動，情緒也逐漸崩潰，甚至哭了出來，直到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老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現在就當著你的面刪掉劉晴晴所有的聯系方式，我求你別離開我，好不好。」

 

我用手指戳向奶油蛋糕，狠狠挖了一大口奶油放在嘴裡：

 

「十年了，你早幹嘛去了。」

 

姜庭燁依舊跪在地上，甚至開始抱著我的大腿，一遍遍地和我說著對不起。

 

真可笑，十年前的姜媽媽也是這麼求著我給姜爸爸捐腎的。

 

我扶起地上的姜庭燁：

 

「省省吧，我已經不吃這套了，我不愛你了，就這樣。」

 

我看著姜庭燁從一開始的震驚再到強裝鎮靜，直到最後的眼眶湿潤。

 

我立馬又強調了一遍：

 

「我不愛你了，從今往後，都不愛了。」

 

此時，姜庭燁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一邊說著不可能一邊將那份離婚協議撕得粉碎。

 

那副高傲自大的模樣還和十年前一樣，他總認為我會永遠愛他，乖乖聽話，永不離開。

 

他太自大了，自大到辜負別人的真心，也覺得無所謂。

 

隻可惜，我再也不是十年前的盧蔓蔓了，我們也再也回不去了。

 

9

 

姜庭燁低頭喝著悶酒，劉晴晴的電話也一遍遍地打來。

 

我笑著勸他接，隨後就起身告辭。

 

而這時的王媽也帶著豆豆回來了。

 

我輕輕抱起豆豆對他說：

 

「媽媽還要工作，要先走了，以後有時間了再來看豆豆。」

 

豆豆立馬緊張地說：

 

「媽媽是因為我和爸爸吵架了嗎？」

 

我笑著搖了搖頭：

 

「不是的，這和豆豆沒關系。」

 

豆豆又拉著我說：「豆豆和媽媽道歉，媽媽原諒豆豆好不好。」

 

我蹲下身，摸了摸小家伙滿是汗的小腦袋。

 

「豆豆傷害了媽媽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但媽媽永遠會愛豆豆，豆豆也永遠是媽媽的寶貝。」

 

豆豆委屈地嘟著小嘴，淚眼巴巴地看著我。

 

其實五歲大的小孩什麼都懂了。

 

他懂我和姜庭燁是真的要分開，也懂那句話對我的傷害有多深，更懂媽媽對他的失望。

 

其實我對豆豆一直抱有虧欠，從他出生起我就缺席了母親的角色，更沒有機會好好教育他。

 

這也算我教會他的人生第一課，也是最重要的一課，那就是永遠不能傷害最愛你的人。

 

臨走前，我趴在豆豆耳朵上告訴他，媽媽一定會要到他的撫養權，讓他一定等著媽媽。

 

豆豆是我的兒子，我不會因為他的一句話就不要他，我對他有教育和撫養的義務。

 

但姜庭燁不一樣，我說不愛就是真的不愛，甚至要他為傷害我付出代價。

 

回家後，想了好幾天，我還是決定辭掉那份新工作。

 

我不想再從姜庭燁身上佔到一點便宜，我唯一想的就是踏踏實實靠自己打拼出一番事業。

 

可一連面試了十幾家公司，都是問過基本信息後就給了我 offer，而且薪資高的離譜。

 

雖然我和姜庭燁已經進入了冷靜期的程序，但畢竟在這個行業圈子大家都要看姜庭燁的臉色吃飯。

 

無奈之下，我隻能找了份奶茶店搖奶茶的工作。

 

早十晚六還雙休，工資也夠我吃飯交房租了，最關鍵的是，這可以徹底遠離姜庭燁的監視。

 

我終於能安靜下來重拾我的夢想了。

 

就這樣，我開啟了白天上班晚上練畫的生活，雖然每天隻能睡幾個小時，但我依舊充實快樂。

 

其實當年，在得知姜家人均碩士的情況下，我就報考過清北美院的研究生。

 

可一連三年我都沒有考上，直至第四年我才終於上岸。

 

可這時我竟發現自己懷了豆豆。

 

迫於姜家的各種壓力，我不得已放棄入學，從此在家相夫教子，當起了傀儡一般的姜太太。

 

可如今我重獲新生，當然要撿起當年未完成的夢。

 

根據退休新規 65 歲來算，我如今三十出頭正是闖蕩的年紀。

 

沒什麼好怕的，幹就完了！

 

10

 

時間一晃，終於到了冷靜期結束。

 

早上 9 點，我和姜庭燁準時在民政局門口見面。

 

他比一個月前蒼老了不少。

 

他見我的第一句便是：「我和劉晴晴分手了，這次是徹底分開了，她把我綠了。」

 

我雖然意外，但也隻回了一個「哦」。

 

他愣了一下，從口袋掏出一封卷邊發黃的信。

 

我認得那封信，也對信上的內容倒背如流。

 

那是他十年來給我寫的第一封信，也是唯一的一封信，是我們戀愛開始的標志。

 

他拿起那份信遞給我看，我卻冷笑了一聲，不緊不慢地開口。

 

「你在信上說你最想帶我去南極看企鵝，也最愛我戴著珍珠耳環明晃晃的模樣，還說會支持我的科研夢想，甚至還要帶我去蹦極。」

 

「可是，姜庭燁你知道嗎，我最怕的動物就是企鵝，我沒有耳洞根本戴不了耳環，另外，我的專業是美術，根本不存在科研一說，最後，我恐高，蹦不了極的。」

 

姜庭燁用力眨了眨眼，拿起那封信反復看來看去。

 

十年前，那個掉進愛情漩渦的小姑娘當然不會介意這些細節錯誤，可後來她才明白，那些細節的錯誤，都是當時姜庭燁愛慘了劉晴晴的證據。

 

愛企鵝的一直是劉晴晴，最愛戴珍珠耳環的也是劉晴晴，有科研夢想是劉晴晴，最想去蹦極的更是劉晴晴。

 

我無奈地衝他笑了笑，原來我們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籤字前，他說要去廁所洗把臉，再回來時，水珠掛滿他的臉頰，我分不清那是沒擦幹的水還是淚。

 

但這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了，此刻我隻關心我上班會不會遲到，畢竟十點上班，現在已經九點半了。

 

我不好意思地開口：「你能稍微快點嗎，我上班要遲到了。」

 

姜庭燁沒看我，隻呆滯地點了點頭，立馬籤好了字。

 

拿到證後，姜庭燁的賠償款也是秒到賬，我來不及和他說再見，就立馬趕去上班了。

 

再後來，姜庭燁就像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一般。

 

根據離婚協議，豆豆的撫養權歸我。

 

我把豆豆接來和我一起住，他白天上幼兒園，晚上和我一起學畫畫。

 

我兒子果然隨我，才學畫畫一個月，上周就得了幼兒園畫畫比賽的一等獎。

 

我們娘倆一起窩在這個小家裡，雖然比不上姜家的豪宅，但我和豆豆每天都很開心。

 

聽王媽說，現在的姜庭燁變得垂頭喪氣，每天窩在房子裡睡覺，醒了就反復看那封信，對公司的事也是愛答不理，現在股東們都在鬧著要姜庭齊接管大權。

 

姜爸爸的身體也愈發不好, 上周起住進了 ICU, 姜媽媽也是整日以淚洗面。

 

我原本是想抽時間去看看姜爸爸的, 畢竟他是姜家唯一沒有傷害過我的人。

 

但奈何我還要去北京參加研究生的復試面試，一拖再拖, 實在抽不出時間。

 

而就在我從北京回來的第二天，幼兒園王老師給我打來了電話。

 

她說豆豆奶奶要把孩子接走，因為豆豆的爺爺去世了。

 

我叮囑豆豆幾句後，就讓他和奶奶去了。

 

請好假後, 我也立馬奔向姜家。

 

在客廳的角落裡, 我見到了正在半年不見的姜庭燁。

 

僅半年時間，他仿佛老了十歲。

 

他麻木呆滯地像個木頭人，背對著人群，一口接一口地喝著悶酒。

 

他好像被困住了，被困在了那十年的錯誤裡，走不出來。

 

姜庭燁沉默，好似終於記起，今天是答應跟我一起看演唱會的。

 

「（新」11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都聽不到姜家的消息，直到某天下午王媽給我打來電話，說姜家要搬家了。

 

劉晴晴因為分手費向法院起訴了姜庭燁, 再後來發展成了兩個人互揭老底, 爆黑料。

 

最後劉晴晴舉報了姜庭燁多年來偷稅漏稅，證據確鑿, 姜庭燁被送進看守所了，據說沒個十年八年是出不來了。

 

而姜老太為了給兒子報仇, 買兇S人未遂, 卻被劉晴晴反S。

 

劉晴晴也因此成了在逃嫌犯, 直到現在還在通緝。

 

王媽話裡話外都是可惜, 不斷感慨好好的一個家就這麼毀了。

 

後來又聊了一陣家長裡短，直到掛電話前她才試探地問我還要不要以前的舊行李。

 

我在姜家留下的隻剩下那些珠寶首飾了, 我告訴王媽，隻要她看得上就都拿走，就當我感謝這些年她對我的幫助。

 

掛斷電話後, 我回想起過去那渾渾噩噩的十年, 和在姜家受到的每一次羞辱。

 

輕輕抹了把眼淚, 又摸了摸剛收到的研究生錄取通知書。

 

這是早上剛籤收的, 還熱乎著呢。

 

豆豆也洗好手從廁所裡出來，搬起小板凳，等不及要開始切蛋糕了。

 

「別急, 先讓媽媽拍個照發朋友圈嘛，這可是媽媽的高光時刻。」

 

豆豆雖然小嘴一嘟，但還是耐心地等我發完。

 

拆開蛋糕盒子的那一刻，豆豆指著蛋糕上的字問我：「媽媽, 為什麼叫新生日快樂呀？」

 

「因為媽媽新生了呀，從今往後媽媽和豆豆的人生都是嶄新明亮的。」

 

「新生日真棒，還能吃蛋糕，新生日萬歲！」

 

我刮了刮小調皮鬼的鼻頭：「趕緊吃蛋糕吧, 小饞貓。」

 

豆豆雖然著急, 但還是把那塊寫著「新生日快樂」的牌子留給了我。

 

「媽媽，祝你新生日快樂。」

 

「謝謝寶貝，來, 和媽媽幹杯！」

 

新生日快樂，祝你也祝我，幹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