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丈夫晚上加班回來。


 


羽絨服帽子裡塞了條蕾絲內褲。


 


他不知道,我也沒說。


 


第二天,他照常穿著那件羽絨服去上班。


 


唯一區別是。


 


我偷偷把內褲的蕾絲花邊往帽子外拽了拽。


 


玩這麼花。


 


怎麼也得讓大家都開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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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徐舟野加班回來,已經是凌晨一點。


 


客廳燈的開關被他按下時,發出一聲脆響。


 


我迷迷糊糊走出來,正巧看到他脫下羽絨服外套,隨手扔在沙發上。


 


「吵醒你了?」


 


晚上六點,徐舟野打電話跟我報備過,說要加班,可能會很晚回來。


 


我搖了搖頭,推著他去衛生間洗漱。


 


卻敏銳地捕捉到一絲不屬於徐舟野的,摻了一絲香甜的味道。


 


我皺了皺眉,倚在洗手臺上看他。


 


「晚上自己加班的?」


 


「不算吧,其他人十二點走的,我多加了一會兒。」


 


「怎麼了?」


 


徐舟野回答得坦蕩,讓我看不出破綻。


 


我幹笑了一聲,退出衛生間。


 


走到玄關把他脫得東倒西歪的皮鞋放好,又轉去沙發拿他的羽絨服。


 


抻開衣服,拉開帽子,準備掛到門口的衣架上。


 


一條格格不入的蕾絲內褲卻被皺皺巴巴地塞在帽子裡面。


 


心髒猛地一沉。


 


幾乎是瞬間,我縮回手。


 


羽絨服落到地上。


 


明明沒什麼聲音,卻像是被引爆的炸彈一樣,轟得我大腦一片空白,心髒狂亂地跳。


 


「老婆,一會兒幫我拿下浴巾。」


 


徐舟野從衛生間探出頭,喊我。


 


我愕然回頭。


 


張了張嘴,好半天才發出一聲:「好,一會兒。」


 


2


 


徐舟野洗澡時。


 


我一直站在沙發旁邊發呆。


 


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著一樣,讓我有些呼吸不上來。


 


眼淚也不受控制地在眼眶裡打著轉。


 


有些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這種事情為什麼會發生會出現。


 


尤其是在我和徐舟野之間。


 


熬過畢業分手季,扛過異地戀,好不容易結婚五年到現在。


 


我掃了一眼晚上睡覺前特意放在茶幾上的醫院報告單。


 


沉默地撕碎,扔進垃圾桶。


 


又把地上的羽絨服撿起來,放回到沙發上。


 


內褲我沒有拿出來。


 


之前塞進去什麼樣子,現在還是什麼樣子。


 


徐舟野不知道,我也沒說。


 


可能唯一區別的就是,我偷偷把內褲的蕾絲花邊往帽子外拽了拽。


 


隻扯出了一點點。


 


不仔細看很難發現,但隻要稍微留意就能察覺。


 


所以第二天一早。


 


徐舟野像平常一樣,隨手拿起羽絨服,穿在身上。


 


臨走時,他還不忘主動和我說:「晚上如果加班,我提前和你報備。」


 


我撐著笑。


 


看著他走進電梯,按下關門按鍵。


 


電梯廳的窗戶敞開著。


 


灌進來的風有些冷,像刀子一樣刮得我的臉生疼。


 


3


 


徐舟野難得沒有加班。


 


早早地,他就出現在我公司樓下,接我下班。


 


可能男人心虛起來都是這樣。


 


一改往常的很忙很忙,張嘴就是,「特意空下來,想好好陪陪你。」


 


我壓下心底翻騰的惡心,扯著唇笑了笑。


 


回去的路上。


 


我有些失神地盯著窗外。


 


徐舟野突然問我,「今天有人跟你說什麼了嗎?」


 


我收回視線,裝作開玩笑的樣子問他,「做虧心事了,這麼心虛?」


 


我沒打算和徐舟野攤牌。


 


可車子減速減得明顯。


 


徐舟野淡定的表情裡出現了那麼一絲絲不自然。


 


「瞎說!」


 


「誰心虛我都不心虛!」


 


人說謊的時候,聲音會故意很大。


 


就像徐舟野現在這樣。


 


上午剛到公司。


 


同事就拉著我看網上的抽象貼。


 


【男同事的帽子裡塞了條蕾絲內褲。】


 


【他說是他老婆的。】


 


【全公司都信了。】


 


同事點評。


 


「年輕人,玩得真花。」


 


我跟著同事一起笑,笑大數據,笑我自己。


 


「每個階段有每個階段的玩法,別都賴在年輕上。」


 


就好像每一次男的犯錯,總有一群人跳出來說。


 


「他還小,還沒玩夠,收心了就好了。」


 


「男的本來就晚熟。」


 


4


 


可能是年紀大了。


 


難過的情緒大概隻持續了三天。


 


除了第一天,徐舟野來接我。


 


他依舊和往常一樣,給我打電話,報備加班。


 


然後很晚回家,帶著一身的香甜。


 


而我也不用再猶豫,猶豫他是初犯還是慣犯。


 


我找了借口。


 


「這幾天睡得不好。」


 


「你回來晚就直接睡次臥。」


 


其實也不算借口。


 


剛懷孕。


 


惡心得難受。


 


老一輩人總說,有些孩子來報恩,有些孩子來報仇。


 


我不知道這個孩子是來報恩的還是來報仇的,隻知道來的不是時候。


 


那天晚上我特意放在茶幾上的孕檢單,被我撕碎扔進了垃圾桶。


 


徐舟野不知道。


 


應該也永遠都不會知道。


 


聽到我說,徐舟野隻是愣了一瞬,沒多想地點了點頭。


 


他對我的信任,和我對他的一樣。


 


可是他忘了。


 


我們曾經達成一致過。


 


天塌下來了也不會分床睡,分床分人分心。


 


可如果早就分了心。


 


湊合著在一張床上又有什麼用。


 


而那些我從來不在意的細節,好像早就在提醒我。


 


每次在家裡接電話時,下意識地躲避我。


 


從臥室躲到書房,從客廳躲到陽臺。


 


刻意又不刻意。


 


說得通又說不通。


 


我自嘲著把雙手搭在平坦到根本看不出懷孕的小腹上。


 


真可笑。


 


明明我們都期待了很久。


 


5


 


徐舟野開始習慣分床睡。


 


難得沒有加班,也會早早地洗完澡,鑽進次臥。


 


他認真地找了理由:「最近太累,怕打呼嚕吵到你。」


 


我動了動唇,沒什麼情緒。


 


隻是每次路過次臥時,都能聽到他打電話時刻意壓低的聲音。


 


愉悅、放松。


 


或許還夾雜了一些因為偷情而產生的刺激。


 


誰知道呢。


 


我變得不太在意。


 


甚至這些天,就連眼淚都沒怎麼落下幾滴。


 


和徐舟野在一起的十年,像是一場漫長的馬拉松。


 


過程的艱辛記得清清楚楚。


 


如今到這一步。


 


也隻是覺得,婚姻,好像也就那麼回事。


 


周六。


 


徐舟野繼續加班。


 


我去了醫院。


 


沒有經過什麼深思熟慮。


 


是在發現徐舟野出軌以後就做出的決定。


 


徐舟野大概也沒想到我會出現在醫院。


 


所以在醫院走廊的轉角處撞個正著時,徐舟野攙扶著小姑娘的手倏地松了。


 


他的眼神閃過一絲慌亂。


 


可下意識的肢體動作是,把小姑娘藏在身後。


 


小姑娘反應過來,不甘示弱地微仰起頭,一隻手挽上他的胳膊,「徐總,怎麼啦?」


 


我恍然大悟。


 


怪不得徐舟野的行車軌跡從來沒有問題。


 


情人就養在公司。


 


6


 


四目相對。


 


僵持了幾十秒鍾。


 


徐舟野終於把自己的胳膊抽了出來。


 


「老婆,你怎麼來醫院了?」


 


「是哪裡不舒服嗎?」


 


敷衍的關心顯得很多餘很多餘。


 


說不出什麼情緒。


 


親眼看到還是有些扎眼,但算得上鎮定。


 


所以扯出了一抹還算好看的笑,平靜地和徐舟野打招呼。


 


「真巧啊,你怎麼在這兒?」


 


說著,視線有意無意地在徐舟野和小姑娘的身上來回逡巡著,最終落在小姑娘身上。


 


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年輕,貌美。


 


年輕,冒昧。


 


徐舟野的回應有些磕磕絆絆。


 


「她……她有點不舒服,我陪她來看看。你呢,怎麼一個人在醫院?」


 


我想我還是應該裝出一點驚訝和生氣。


 


所以指了指小姑娘。


 


「所以,她是誰?」


 


抬手時。


 


我才發現自己的指尖,有些輕微地顫抖。


 


和徐舟野的聲音一樣。


 


「公司新來的實習生。」


 


「天天跟我加班,加得大姨媽紊亂了。」


 


看。


 


徐舟野找到了一個看似正當的理由。


 


可哪個實習生會和男領導說自己的大姨媽紊亂呢?


 


我後退了一步,壓下心底的惡意,雲淡風輕地附和徐舟野。


 


「那確實是你的不對。」


 


7


 


和徐舟野在一起這麼多年。


 


我們其實很少吵架,連生氣都很少。


 


所以他沒發現我強撐的情緒,撓了撓頭,附和著笑。


 


「是啊,是啊。」


 


「那我先帶她去看病,你一個人可以嗎?」


 


我沒來得及說話。


 


小姑娘已經搖起頭,眼裡噙著淚。


 


「嫂子,都怪我。」


 


「我從來沒有自己來醫院看過病,才讓徐總來陪我的。」


 


「我自己可以的。」


 


「徐總,你先陪嫂子吧。」


 


話這麼說。


 


扯在徐舟野衣擺上的手卻松也不松。


 


徐舟野臉色一沉。


 


他責備不滿的目光掃到我臉上,又挪開。


 


是啊。


 


我明明一點兒多餘的情緒都沒有,他怎麼能怪我呢。


 


「沒關系。」


 


「我不用陪,小毛病而已。」


 


「你們先去看病吧,待會兒別過號了。」


 


我一邊說,一邊指了指婦科門口排隊叫號的電子屏。


 


聽到我松口,徐舟野挺直的脊背松了下來。


 


「好。」


 


「那你有什麼事情給我打電話。」


 


徐舟野叮囑我。


 


這一次的叮囑,是實心實意的。


 


在一起這麼多年,我能分辨得出。


 


可能是因為我沒有跟他「無理取鬧」吧。


 


我彎唇,含笑點頭。


 


繞開他們,徑直往手術室的方向走。


 


徐舟野根本沒有發現。


 


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主動聯系過他了。


 


電話、微信。


 


就連在家,都很少交流。


 


8


 


做完手術出來,天都快黑了。


 


徐舟野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


 


術後觀察時,我看到了,但不想接。


 


我到家時,徐舟野難得也在。


 


更難得穿著圍裙,在廚房裡忙前忙後。


 


「怎麼這麼晚回來?」


 


「給你打電話你都沒接,擔心S我了。」


 


嘴上說說罷了。


 


真的擔心我,就會像從前一樣,給我身邊的朋友打上一圈電話。


 


一直到找到我。


 


醫生說要好好養著,更要保持好心情。


 


我抿唇,敷衍了幾句。


 


徐舟野也沒有認真在聽。


 


他著急忙慌地把飯菜端上桌,拉開椅子,示意我坐下。


 


「我做了你最愛吃的水煮肉片和毛血旺。」


 


「快嘗嘗。」


 


我沒嘗。


 


筷子碰都沒碰一下。


 


不是因為醫生不讓吃。


 


而是因為我不喜歡吃辣,從來都不喜歡。


 


以前吃,隻是因為徐舟野喜歡吃。


 


「要不要先喝碗湯?」


 


「我下午特地去菜市場買的新鮮排骨。」


 


徐舟野殷勤得讓我有些想笑。


 


記憶中上一次他穿著圍裙做飯煲湯,已經是我們結婚之前了。


 


在我們談到彩禮之後。


 


他殷勤地做了一桌子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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