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他查過小太後的資料，知道她的身世，是個小可憐。這樣的人，其實很容易就攻破心防的，隻需要稍微一點點的愛，就能闖進她的心房。

　　隻是宮中人多眼雜，再加上他的身份是一個阻礙，所以根本就沒有辦法制造太多次的相遇。那些小細節雖然被小太後看在眼裡，但似乎，並沒有如他的預料所發展。

　　眼前的小太後或許並沒有太嚴肅，也沒有太端莊，但是那慈悲的心，似乎是對眾人都一樣。眾生平等，於她而言，都隻是她的子民。

　　“太後娘娘，草民有些事情想請你商量一番，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李子明定了定神，覺得自己不應該被人牽著鼻子走。

　　要想事情全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就必須要有拿捏全局的能力。如果不下場的話，事態的發展會如何，誰都無法預料。

　　柳嬤嬤厲聲呵斥，“好大的膽子！太後娘娘是你能放肆的？”

　　一個外男，能進到這後宮唱戲，已經是殊榮了。現在竟然想跟太後單獨說話，真是膽大包天。

　　李子明的心也因為她的話有些打鼓起來，但是他不甘心，好不容易近在咫尺的榮華富貴，都快送到他手裡來了，憑什麼松開手？他就是要緊緊的抓住，然後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是草民冒犯了，還望太後娘娘責罰。”他跪了下去，神色看起來非常的落寞。

　　小太後的性子好，溫溫柔柔的，見不得世間疾苦。所以他斷定，待會一定會有人幫他說話。

　　果不其然，小太後那軟軟糯糯的聲音響了起來。

　　“嬤嬤，何必為難於他，他不是宮中之人，難免不懂得規矩。子明，你且起來吧，嬤嬤她也是好意，怕你犯了規矩。”

　　林顏笑盈盈的，看不出來什麼怒色，似乎對於方才的事情並不在意。但是如果認真觀察，其實也能發現，她的笑也並沒有多真。

　　待他起身之後，看著面色平常的小太後，心也越發的往下沉了。

　　對於小太後而言，他們不過是進宮解悶的玩意兒。無非就是性子好了點，把他們當人看，所以給的賞賜也多。

　　於大多數貴人中，小太後其實是個很不錯的主子。對待下人很溫柔，並沒有想象中的陰晴不定。

Advertisement

　　再加上她年紀輕，更懂得年輕人的想法，所以不會顯得太過古板。

　　“太後，我們一行人還能待多久呢？我想回去告訴大家這個消息，也好讓他們準備準備。”他說這話時，眼裡的低落是藏都藏不住的。

　　就像是被人丟棄的小狗一樣，耷拉著尾巴，跟在主人後面，根本不敢求情。

　　林顏嘆了口氣，輕聲說道：“你們的底子不錯，就算在外面唱，也能吸引不少人的關注。哀家很喜歡你們的故事，也希望你們能夠好好的唱下去。”

　　“而且，哀家很看好你。你若是下定決心好好唱下去，日後說不定還能成為一代名角。”

　　她其實是在勸他，不要再去設想那些不切實際的事情了。雖然她有心利用，但對方也並不是窮心極惡之徒，所以她也想給他一次機會。

　　如果抓住這次機會，那她就放棄原來的計劃。若是抓不住，那就別怪她的設計了。

　　戲子的最終高臺就是成為一位名角，專門為貴人唱戲。就算身份卑賤又如何，至少他們是良民，也是靠自己的本事吃飯的。

　　待在這宮中，前途受到了限制，而且稍有不慎便會被抓去砍頭。這其實不是個好去處，天天縮在一方小天地裡，根本不敢到處亂跑。

　　跟以前自由自在的生活相比，這裡的日子過得有些難受。

　　李子明聽懂了，但是他不願意，不願意到手的榮華富貴就這麼跑了。

　　他低著頭，語氣有些哽咽，“太後娘娘心善，是我等看不清局勢了。隻願太後娘娘日後平安喜樂，萬事勝意。”

　　說完，他行了禮就離開了。

　　背影看起來好不悽慘，跟死了爹媽沒兩樣。

　　林顏歪著頭看向柳嬤嬤，不解，“他這是做什麼？這般舍不得離開宮中？”

　　柳嬤嬤情緒復雜，於外人而言，待在這宮裡自然是好事的。隻是沒有見識過宮中的艱險，就永遠不會知道這裡到底是多危險。

　　如果不是因為小太後護著，那幫戲班子的人，早就被拉下去處罰了。

　　“太後娘娘，您對他們實在是過於良善了。他們誤以為這宮中的日子好，起了想一輩子待在宮中的想法，也不奇怪。畢竟在這裡，吃喝不愁啊。”

　　為什麼想待在這宮中？還不是為了貪圖榮華富貴啊。更何況那個李子明，長得清秀，實際上一肚子的心眼。

　　柳嬤嬤不可能看不出來他的心思，隻是看在太後的面子上沒有明說而已。反正她在旁邊防著，就絕不會讓他有跟太後獨處的機會。

　　太後出行身邊都會跟著一眾宮人，那浩浩蕩蕩的架勢，任誰看了都不敢接近。他倒好，壯著膽子上前請安。

　　林顏看柳嬤嬤一臉嘲諷的模樣，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本就是皇上給的恩賜，讓他們一直待在這宮中，怕是不太妥當。”

　　“太後，依奴婢看，日後還是少接觸那名花旦吧。奴婢如何看著，他的心思都不太純，遠離著些比較好。”

　　“柳嬤嬤，你多慮了，左不過也就是這點時間裡，也別太把人看得太壞了。”

　　怎麼可能遠離？

　　既然對方死不悔改，那她也沒必要太過善良放過他了。

　　她不僅不會遠離李子明，而且還會給他制造機會接近。

　　反正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秋獵之前，她與皇上的感情，也理應更進一步了。

　　林顏斂下情緒，隨後轉頭看向一旁的宮人，“再折些花吧，放在窗臺上，看著也賞心悅目。”

　　“是。”幾個宮人領了命令後，這才伸手開始摘花。

第255章 哭包小太後(35)

李子明回去之後並沒有把消息告訴大家，隻是自顧自的坐在梳妝臺前，看著臺面上的胭脂水粉，一時間隻覺得礙眼至極。

　　他生來便是低賤的命，一出生就被父母丟在了戲園門口，若非班主心善，他恐怕早就凍死在那寒冬臘月了。

　　那時候的他，並不是跟著現在這個戲班子。

　　當時他年紀還小，再加上並沒有交束脩，所以即便被班主領養了，也隻能當個打雜的。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根本沒有人把他放在眼裡。

　　他或許是有這份天賦，也有可能天生就是吃這一碗飯的人，所以在這些年的耳濡目染下，竟是能唱上一兩句。隻是沒有經過系統的訓練，所以唱的不是很好。

　　但勝在聲音空靈，少了很多世俗的復雜，多了幾分純粹。

　　一次他偷偷教習的時候，班主聽到了，第二天，他便和一群師兄弟一起教習。

　　慢慢的，他就唱出了自己的名聲。

　　但是戲班子並不是那麼好經營的，經常會有人過來鬧事，即便他們做的再好，也會被人像蝼蟻一樣踩在地上。

　　那年唱戲的時候，他還不是花旦，隻是場上做陪襯的小角。而唱曲的那位花旦，不知何時惹惱了一位縣太爺的兒子，讓班主賠了好些錢。

　　本以為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了，卻沒想到幾天後，戲園突然燃起了一把火，整個戲園都被燒的幹幹淨淨。

　　很多人葬身火海，就連班主也未能逃出。

　　他很幸運，當天晚上並沒有睡著，所以聽見了動靜，逃了出去。

　　其實他大可在火勢燃燒起來的時候，跑出去阻止。但是那幾個人是縣令的人，他不敢，怕得罪了人。

　　等他們離開之後，大火已經燃燒起來了。

　　房子周圍撒了油，所以燃燒的極快。即便他拼命喊叫，也沒有將所有人救出。

　　班主沒了，他們這些人就無家可歸了。

　　隻是之後遇到了現在的陳班主，所以他加入了進去，努力了多年，終於成了一場戲份裡的主要角色。

　　可是唱戲，真的是他想要的嗎？

　　這些年的屈辱告訴他，唯有成為人上人，才不會被那些人欺負。正如當年的那把火，如果他背後有勢力，那些人又如何敢縱火？

　　一切的一切，不過是因為他們都是賤民罷了。

　　“子明！子明你在想什麼呢？”

　　劇烈的搖晃，讓李子明從回憶中抽身，他回過神來，看向面前一臉擔憂的肖木，疑惑的說：“怎麼了？”

　　肖木看他恢復正常了，這才松了口氣，“方才看你一臉不甘心的模樣，像是陷入了魔怔。我擔心你出事，便用了蠻力。太後娘娘送來了賞賜，我琢磨著叫你看看，隻是喊了你好幾聲沒見你應一下。”

　　就那麼呆呆的看著桌面，看起來像個傻子一樣，不知道在想什麼。

　　李子明溫和一笑，起身跟著他一起走了過去，一邊走還一邊說：“我沒事，就是想起了以前的日子。以前日子悽苦，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來皇宮唱戲的這麼一天。”

　　他這個低賤的賤民都可以到皇宮裡來，那為什麼他不能有其他的想法呢？

　　“嘿嘿，我也覺得我們很厲害。陳班主說過了，隻要咱們唱好戲，吃喝什麼的一定不愁。走走走，我帶你去看看，太後送來好些賞賜，你拿一些回去做幾身衣裳也是不錯的。”

　　……

　　“太後娘娘，這傷口已經愈合結痂，過幾日就要脫落，若是覺得不適，也別去動它。”醫女將紗布拆卸了下來，露出了裡面猙獰的傷口。

　　著實不太好看，如果不是因為現在天氣冷，布條悶著不會流汗。這要是夏天，恐怕早就感染化膿了。

　　說罷，她又從藥箱裡拿出一個小瓷瓶，“這是去疤的，表面上的疤脫落之後，就可以用這個塗抹。”

　　柳嬤嬤接過，道了聲謝。

　　檢查完這些之後，醫女就離開了。

　　林顏動了動胳膊，應該是不疼了，就是這傷口上的疤，拉扯著一旁的皮膚。如果動作太大的話，估計會撕裂的。

　　“太後娘娘，莫要這般大動靜，萬一傷口滲血，就又得重新養傷了。”柳嬤嬤趕緊上前抓住她亂動的手，不讓她繼續扭來扭去了。

　　“嬤嬤，哀家就是試試能不能動，還沒有傻到那種程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