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什麼打你,你覺得有人會信嗎!”
江遇呵了一聲,指著自己的臉:“沒人打我,我的傷都他媽的哪來的!你眼睛瞎是嗎!警察的眼可不瞎。”
“你砚辭哥在這呢,你問啊,你問是不是他先動的手!”
隻要秦昭問了,他不相信沈砚辭能不對她生出間隙。
他也是在提醒沈砚辭,他剛剛為什麼動手,黃謠這件事是解釋不清楚的。
沈砚辭有本事去質問秦昭,秦昭就是長了一萬張嘴也說不清楚。
他就算不問,他不信他一個男人能忍得了這種事。
“就算他動手了,也一定是你犯賤。”
江遇臉沉了:“你這麼願意相信他,也沒見你告訴他你的秘密啊。”
秦昭手指蜷縮了一下,拉住了沈砚辭的手腕,想帶他離開。
“你還敢摸他呢。”江遇嫌棄地嘖了聲,“你砚辭哥願意你碰他嗎?你之前多髒的垃圾沒摸過,你還敢摸他,你惡不惡心。”
秦昭站在沈砚辭前面,她沒有回頭,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她的手像是沒有了知覺,她應該松開或者握緊。
她垂著睫毛,沒有反應,白皙的脖頸顯得蒼白而無力,像是主動讓渡了生死權利的囚犯。
秦昭的手心空了。
沈砚辭掙開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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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抿著唇,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了。
她眨了眨眼睛,抬眼往上看著天空。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那麼難受。
她被嫌棄了十七年。
她今天隻是又被嫌棄了一下而已。
很正常。
沒什麼不應該。
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嗓子怎麼這麼酸。
……
第108章 你說啊
胸口也好酸。
秦昭經歷了很多不堪,她沒想到,有一天,把這些不堪剖開給沈砚辭看,她竟覺得比經歷那些事更不堪。
她嘴巴動了動,想裝作無所謂或者粉飾太平地說點什麼,卻發現自己的嘴巴根本張不開。
她的手垂了下來。
陰影壓到了她身上,沈砚辭繞過了她。
秦昭眼睛澀得厲害。
她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個方向看,不知道該做什麼動作,她就像被定住了一樣,等著沈砚辭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他的衣角滑出她的餘光。
秦昭眼睫顫了下,抿了下唇。
重物落地的聲音和因疼痛的嘶吼悶哼聲接連響起。
秦昭回頭,江遇被踹翻在地,捂著肚子蜷縮在一起。
沈砚辭肩膀寬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聲音沙啞:“你平時就是這麼欺負她的,嗯?”
他眼尾紅地厲害,眼睛裡的淚都要溢出來。
他掐著江遇的脖子,加大力氣,周身冷淡的戾氣幾乎要壓不住:“你哪來的資格,說這種話!”
江遇整個臉都在發紅,額頭的青筋鼓動者,臉上的肉因為用力而顫抖,使勁砸著、掐著、擰著禁錮他的那隻手:“松……手……”
他知道怎麼打架,他專擰他受傷的指節,狠狠地往裡擰,把原本破了的血肉翻出來。
沈砚辭像是不知道疼,他胸膛上下起伏著喘息著,手顫著,手背的青筋鼓起,噴張地要撐破似的,漆黑地不見底的眼睛裡都是戾氣。
“砚辭哥!”
秦昭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沈砚辭,戾氣的、攻擊性的,失去秩序的。
她跑過去,眼睛因為不可置信而睜大。
沈砚辭隻是僵了一瞬,他閡了下眼皮,沙啞的嗓子像破了的風箱,偏偏還在哄:“昭昭,你先出去。”
秦昭憋了好久的眼淚就這麼流了下來,她不知道這個眼淚是為了沈砚辭沒有跟那些人一樣嫌棄她。
還是因為有個人站到自己面前為她抵擋其實她早就習慣了的惡意。
亦或是因為她連累了沈砚辭這個月亮一樣的人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她泣不成聲,她嘴唇顫抖著,握住了沈砚辭的手腕,帶著乞求:“砚辭哥……放開,放開他。”
江遇仰著下巴,狼狽得不行,偏偏還對沈砚辭挑釁地笑了一下。
沈砚辭這樣瘋又怎樣。
江野最後不還是選擇了她自己。
她這個人,什麼都能忍,實際上骨子裡淡漠地很,最懂得權衡利弊,示好、認錯、反抗都是為了她自己罷了。
他到現在還以為秦昭是為了不讓他說她女扮男裝的事,才擋在他面前。
沈砚辭手本來松了勁,看到他這副模樣,眉眼間的戾氣更重了。
秦昭哭著拉他的手:“砚辭哥,他不值得弄髒你的手!”
沈砚辭手背血肉模糊,指節裡面的肉翻了出來,都是血,混雜著髒汙,上面青一塊紫一塊的,還有被擰的紅和指甲印。
秦昭看著原本骨節分明,養得很好的手的變成了這個模樣。
她整個人都在顫,嗓子裡溢出痛苦的嗚咽。
沈砚辭抬手想擦她的淚,但這個手碰了江遇以後他覺得髒,在半空中又垂下,啞著嗓子:“別哭了,現在哄不了你。”
江遇得了喘息,看著這礙眼的一幕:“你可真寬宏大量,這都不嫌棄她。”
黃謠最容易毀掉一個人,就像一根刺,扎不到她身上,也能刺到對她有所企圖的男人的心裡。
江遇不相信沈砚辭真的不介意。
沈砚辭掀了下薄薄的眼皮,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他竟生出了幾分危險的蕭瑟感:“你是真的很想死。”
秦昭擋在沈砚辭前邊,拉著他的胳膊,瞪向江遇:“你給我閉嘴!”
她因為生氣牙齒發顫碰到一起發出細小的聲響:“你到底想幹什麼!你的人生就那麼無聊嗎?你自己爛著也要惡心別人!!”
她眼神裡是直白的厭惡。
江遇被這厭惡刺痛了,他斂了笑,臉上森然的惡意露了出來:“我是來幫你保守秘密的,但是看你跟你的砚辭哥那麼好,就想著是不是應該分享給他。”
他威脅道:“你說呢,江野。”
秦昭睫毛顫了一下,手心裡是沈砚辭溫熱的手掌,她仰起頭,像是無所畏懼一般:“好啊。”
她握著沈砚辭的手,聲音很輕又帶著堅定:“你說。”
江遇不說話了,臉陰沉得厲害,咬肌因為繃緊鼓動著。
江野從來不敢用這個語氣跟他說話,她應該是萎縮的、膽怯的、敢怒不敢言的、麻木的,而不是現在這樣,不顧一切地甚至帶著壓迫地跟她講話。
秦昭直視著他:“你說不說?”
江遇牙齒咬在一起,陰鸷地吼道:“江野!”
“江野?江野早就沒了。”秦昭心裡居然變得無比坦然,“你也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你毀不了我,你也威脅不了我。”秦昭看著他,“我給你機會了。你之後再敢惡心我。”
“還有我身邊的人。”她頓了一下,抿著唇,冷冷道,“我們就好好算一算,看一看你媽媽的權力到底有多大。”
她的眉眼跟之前有幾分像,又像是脫胎換骨一般。
塵埃裡的珍珠終於敢於露出本來的面目,不僅僅是更為舒展漂亮,而是多了底氣帶來的堅定和骨子裡被壓迫的的矜傲。
她拉著沈砚辭的手走出了這個陰暗的小巷。
這個巷子陰暗潮湿,跟一中旁邊的有點像,上方屋檐遮著、牆壁擋著,隻能看到一小片灰暗的天空。
隻不過那個時候,江遇是帶頭圍攻別人的人,看著別人因為恐慌的表情而顫抖、求饒,厭倦了,就把那個人丟在這裡。
自己領著一幫兄弟風風火火地、意氣風發地走出巷子。
現在,他成了被留在這裡的人。
他呵了一聲,想起沈砚辭走前的那一斜,眼尾收攏著,很淡地、快速地移開。
像是在看一個不值一提的、礙眼的垃圾。
他舌尖頂了頂腮幫子,手從前往後摸了摸頭頂,繃著臉,草了一聲,往牆上狠狠踹了一腳!
第109章 你一定很痛
外面的天空廣闊,隱隱有車流聲和嘈雜的人聲進入耳朵。
秦昭看向沈砚辭,他颧骨的青紫上帶著紅血絲,隱隱往外洇著血,往上蔓延到眼下,唇角也破了。
她心裡像是被東西擰了一下,剛咽下去的眼淚又有了迸發的念頭。
她移開眼,忍著嗓子裡隨時要溢出的嗚咽:“對不起,對不起。”
沈砚辭抬手又放下,嘆了口氣:“你又沒錯,道什麼歉啊。”
他喉結滾了滾:“別哭了,不幫我處理傷口嗎?”
秦昭帶著哭腔地嗯了一聲,她拿出手機想讓李叔過來接,然後帶沈砚辭去醫院。
“不用,沒那麼嚴重。”沈砚辭按下她的手機,指著對面的二十時小時藥房,“你幫我買點藥,然後讓我洗個手,行嗎?”
藥房裡有洗手池,沈砚辭徑直去了洗手臺。
“欸!傷口不能沾水!”阿姨見他直接拿水衝,連忙阻止道。
她遞給秦昭一瓶生理鹽水,讓她拿去給沈砚辭衝。
血跡順著水流了下來,染紅了洗手池,隱入管道,秦昭移過眼,抿緊了唇。
阿姨見狀問道:“這是怎麼傷的啊?要是被人打了可得報警啊,用我幫你們打電話嗎?”
沈砚辭閡了下眼皮:“謝謝阿姨,不用了,是互毆。”
“……”
秦昭也洗了洗手,還衝了把臉。
阿姨打趣道:“你們來我這清潔自己來了。”
她打包著藥品:“這個是塗抹的,還有這個抗生素,一定要吃。傷口要是碰到了鐵鏽記得要去醫院打破傷風啊。這個退燒藥先給你們備著,晚上要是發燒了記得吃。”
秦昭皺眉,問道:“會發燒嗎?”
“這都是個人體質,抗生素先吃著。”阿姨囑咐道,“要是燒不退,也得去醫院啊。”
秦昭應著表情卻更加嚴肅了,她停下,擰著眉:“砚辭哥,我們去醫院吧。”
“去醫院,醫生說的還不是這些話。”
沈砚辭挑了一個長椅,坐了下來,風緩緩吹著,吹起他的衣擺和頭發。
他還是那個慵懶的肆意的模樣。
但是他的臉上,手上都是不該出現的傷口。
秦昭心裡說不出地難受,她垂著眼皮,捏著裝藥的紙袋。
沈砚辭偏頭看他:“不坐過來?”
秦昭眼睛往上抬了一下,抿著唇,坐到了他旁邊。
天氣轉暖,已經隱隱有了蟲鳴。
秦昭調整了自己的面部表情,低頭拆開藥品包裝袋。
“秦昭。”
她抿著唇,聲音都是從嗓子裡溢出來的,很短促地嗯了一聲。
“現在還想哭嗎?”
秦昭眉眼瞬間聳了下來,她鼻子動了動,憋得鼻頭都紅了,沒有抬頭看他:“沒有。”
“如果你還想哭的話,就哭吧。”沈砚辭的嗓子還是帶著低啞,他看著她,“我洗幹淨手了,現在可以哄你了。”
秦昭感覺熱意一下子全都湧入了眼睛,裡面酸得厲害。
她沒有受傷,受傷的是沈砚辭。
而且沈砚辭是因為她受傷的,現在說要來哄她。
她受過很多傷,腦袋被酒瓶砸,臉被扇巴掌,棍子、拳頭……她有時候真的覺得沒什麼的。
她不指望會有人能幫她。
包括被誣陷的時候。
她可以接受任何人都不相信她,或者明知道不是她卻站在她的對立面指責她、逼問她。
罵她野種、災星。
她真的什麼都能接受。
真的,都能接受。
可為什麼沈砚辭可以這麼義無反顧地站到她前面。
為什麼他願意牽扯進這跟他簡直是兩個世界的事情。
為什麼他明明應該嫌棄她、怨恨她,卻說他洗幹淨了手,可以來哄她。
秦昭垂著頭,肩膀忍不住地顫抖,手上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隻能帶著紙袋顫抖著發出窸窣的聲響。
沈砚辭嗓子很澀,他往右上移了下眼睛,靠了過去,一隻手從她胳膊下鑽了過去,把她拉進了懷裡,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背:“我在呢,秦昭,我會一直在。”
秦昭一點也不想哭,她不愛哭的。
可是沈砚辭的懷抱很暖,他拍她背的力度像是在哄小孩。
秦昭整個人抖得厲害,沈砚辭不可以這麼對她。
她還不了,也不值得。
她的手按在他的肩上,想把他推開,但整個身體好像失去力氣,僅有的一點力氣都在發抖。
為什麼。
秦昭壓著身體這種陌生的情緒,艱難地吐出一個字:“別——”
別什麼,別抱我,別拍我,還是別對我這麼好?
她也也不知道她要說什麼。
大腦給她的唯一指令就是哭。
她不想哭。
一點也不想。
沈砚辭像是沒聽清,偏頭問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