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牢裡得知這個消息，我面無表情端起餿飯，大口大口吃著。
皇上最近很憂心，太監傳話說，我在大牢奄奄一息，幾度暈厥。
皇上終是見不得我受苦，把我從大牢接了出來。
我撲到他懷裡抽泣，滿身髒汙。
身上還有被老鼠啃咬的痕跡。
皇上又痛又惱。
奈何必須得給皇後三分薄面，隻得將那股子痛意按捺下去。
心裡卻也存了芥蒂。
我被接回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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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陣子皇後很滿意。
我日日請安，一跪就是兩三個時辰。
手抄經文，服侍周到。
南宮羽更是高興，她很久沒看見我在她面前俯首稱臣的模樣了。
借著皇後的威勢，她趾高氣昂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南宮影，還跟我比嗎？」
她心裡存著氣，狠扇了我一巴掌。
我斂眉：「姐姐，我自幼卑賤，哪裡能及你萬中之一。」
聽下人說，我日日不進食，閉門不出。
落在皇上耳中心疼得不行。
他見不得我自苦：「影兒，何苦為了一不懂事的丫頭這般為難自己？」
我簌簌落淚：「影兒管教不好下人，是影兒的錯。」
幾日未食，我柔柔脫力倒在了他懷裡。
皇上心痛不已，緊張抱著我，直喚太醫。
第二天就命人搬了宮。
新的寢宮離皇上的勤政殿不遠。
卻陰差陽錯也離五皇子很近。
皇後知道了，很是生氣。
「她一個孤女，這樣怎合時宜？」
「朕喜歡，就合時宜。皇後就不必操心了。」
一席話說得皇後在眾人面前下不來臺，臉色難堪不已。
五皇子已經很久沒來找我了。
那日我送走皇上，闲著無趣。
沿著後殿走到了御花園，在楓葉亭看見一對熟悉的身影。
南宮羽面色微紅，對著面前男子，遞出一枚香囊，神色緊張。
而她面前是五皇子。
南宮羽比我大一歲。
不同於我的青澀，她開始發育，一日日顯露出成熟的漂亮。
從我的角度看過去，一個高大，一個嬌婉。
似乎他們才是天生一對。
五皇子背對著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身形久久未動。
許久，他伸出了手。
我清楚看見那枚香囊被接過去。
我猛地回頭，轉身跑開。
突然，天空下起猛烈的大雨。
夏季暴雨洶湧，很快打湿衣裳。
厚重得不堪承受，我絆倒在雨裡，摔破了腿。
「疼......」
雨水混著淚水，融為一體。
突然，面前出現一雙手。
再抬眸，看見一對緊張的眸。
「影兒，你受傷了——」
「我不要你扶！離我遠點！」
我甩開五皇子的手。
忽略掉他擔憂的眼神，艱難而快速爬起來。
拂去臉上的雨水，絲毫不知沾上了一臉的泥巴。
我越跑越快，路上宮女太監都詫異地看著狼狽的我。
終於跑回了寢宮，我身子一軟。
「巧兒，幫我更衣......」
「小姐，怎麼淋湿成這個樣子？眼睛這樣紅？」
出來的卻是姑姑雲華。
「小姐，小姐......怎麼哭得更厲害了？」
5
我醒來時，皇上正守在榻前睡著。
我身子一動，他就醒了。
「影兒，怎麼樣，可還難受？」
我隻覺頭疼得厲害，渾身乏力。
心頭泛起不知名的痛楚。
皇上半嗔半憂：「下著暴雨，還跑出去做什麼？」
我虛弱道：「御花園開了蘭花，我想摘回來插在花瓶裡。」
「娘最喜歡蘭花了。」
皇上霎時噤了聲，沉默把我攏到懷裡。
連著幾日，他批完折子就來看我，後宮都很少踏足了。
此刻我才明白，娘給我留下的是什麼。
利用好它，它將是我最好的一把利刃。
宮中對此議論紛紛。
我當然知道他們在說什麼，我根本不在乎。
沒人敢動我。
我再沒有見過五皇子，他仿佛從我的生活中驟然消失了。
取之而來的，是越來越多陪在皇上身邊的時間。
南宮羽投靠了皇後，對我虎視眈眈。
皇後想壓制我，礙於皇上的寵愛，一時沒辦法下手。
日子一天天過去。
三個月後，到了中秋。
宮裡的規矩，每逢中秋都要舉辦家宴。
我在宴席上久違地看見了五皇子。
他似乎是長高了，更瘦了，稜角也更分明了，是個真正的男人了。
隻是眼神裡多了些我看不懂的愁緒。
說來也巧，搬進新寢宮後，明明離得更近了，卻一次都沒遇見過。
我低頭品著一小碗酸梅湯，不去看那頻頻投向我的視線。
皇上今日很高興，喝了很多酒，中途還特意讓人送了好幾次新鮮的瓜果到我這裡。
落在皇後眼裡，眼神似淬了毒。
觥籌交錯中，隻聽見一陣好聞的絲竹聲響徹內殿。
緊接著，一支舞女隊緩緩而來。
「舞坊練了支新舞，皇上不妨一瞧？」
聽話頭，似乎是皇後有意安排。
倒惹得皇上起了幾分興趣。
循著聲音望去。
舞女翩然進殿，旋轉成花蕊形狀。
那最中間的女子，正是南宮羽。
舞步翩跹，容色熠麗。
那樣出塵。
——隨後緊隨而入的，竟是五皇子。
那絲竹之聲，正是來自他手裡的玉笛。
南宮羽翩翩起舞，五皇子笛聲清揚。
二人遙相呼應，大殿上配合熟稔。
賞心悅目。
賓客贊賞不已。
我猛地用力攥緊衣角。
他從前說隻吹給我一人聽，如今曲子依舊能為別人而作。
「好，好！」
一舞終了，皇上連連叫好，南宮羽露出榮耀的神情。
她與皇後隔著大殿遙遙對視。
我冷笑，打的這個主意是麼。
皇後果然開口了：「這一舞甚妙。我看羽兒這丫頭跟景麟倒是......」
突然，南宮羽捂著胸口，猛然倒地。
嘴角吐出烏黑可怖的血。
舞女們嚇得紛紛逃竄，皇後驚得翻倒了酒盅。
滿座皆驚，激起驚濤駭浪。
一時亂作一團。
「御前侍衛，護駕！」
6
從南宮羽的衣衫裡，查出了蠱蘭香粉。
這香粉劇毒，極難制作，必得從花坊新培植的凝玉蘭中萃取。
而前一陣子，皇上剛好賞賜了我許多。
我無辜：「可是，姐姐說喜歡，我便全部贈與她了，若不信，可去她宮中察看。」
果然，從南宮羽寢宮找出了十幾盆凝玉蘭。
「怎麼，你說什麼便是什麼？」皇後不信，「南宮羽，她說的可是真的？！」
南宮羽榻上奄奄一息，欲開口，根本難吐一字。
皇後冷笑看向我，「她不能說，她宮裡的人自然能說。若真有人存心陷害，南宮影，你知道下場！」
我眼神一凜。
皇上嗔怒：「皇後！無憑無據，不可汙人清白。」
皇後高門出身，被皇上如此訓斥，掛不住面子，仍不肯松口。
隨後，一行人被帶了上來。
質問她宮人後，都說確有此事。
「這下你無話可說了？影兒才多大，怎會做這樣的事！」
皇上徹底惱了皇後那股質問我的做派，拂袖而去。
皇後狠毒瞪了我一眼。
蠱蘭香粉，沾者必S。
隻是要熬過一天一夜漫長的毒發期，生不如S。
南宮羽被宣判了S刑。
我請求陪她最後一程。
皇上動容，準了。
榻前，女子臉色蒼白如紙。
似乎有什麼窸窸窣窣的聲音。
再一瞧，南宮羽皮膚突然裂了個小口。
有個蟲子鑽出來。
緊接著，無數鑽破皮膚的聲音此起彼伏。
數千條毒蟲破體而出，緩緩扭動。
「啊，疼——」
南宮羽蒼白如紙，血流如注。
我饒有興味蹲下來瞧她的臉。
她還有一口氣。
「姐姐，這樣如花似玉的年紀，我真是舍不得下口呢。」
「你，你說什麼？」她恨恨看我，「是你下的毒，是你要S我是不是！」
「你早就該S了。可是我呢，天生善心，必得多留你些時日，慢慢看著你毒發，看著你失去最珍貴的東西，才能痛快呢。」
「你跟你娘一樣，就是個賤人！我，我定會稟告皇後，讓你——」
聲音戛然而止，南宮羽氣息全無。
一雙眼睛SS瞪著我。
那顆鮮活的心，此刻再無跳動。
「第一個，就從你開始吧。」
......
南宮羽匆忙下葬，屍身送回將軍府。
她S相慘烈，又百蟲穿身，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完整的皮。
聽聞她娘看見了又驚又痛，當場昏S過去。
寒來暑往，宮中風景依舊，卻陡然冷清了許多。
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我開始慢慢褪去青澀，走向成熟。
越長大，我越能感覺到自己與娘的相像。
從皇上愈發眷戀的眼神中就可窺見。
那夜，我剛沐浴完，外頭來報，五皇子在宮門外守了許久，想見我。
「外頭風冷，可要請五皇子進來？」
我心一緊。
「不見，說我睡了。」
縱是見了，有什麼好說的？
不過一刻，皇上緊跟其後來了。
眼中有疲態。
「政務憂心，隻有到你這裡，才能稍微舒心些。」
他讓人上了一壺酒，給我倒了一杯。
「夜深露重，讓朕想起你娘。影兒，陪朕喝一杯吧。」
我沒有推辭，一飲而盡。
皇上欣慰，眉頭總算舒展開來。
再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在床上。
皇上摸著我的臉，壓在我身上，表情奇怪。
「影兒，你知道嗎，你跟你娘有多像......」
我欲說話，發現嗓子啞得過分，手腳根本使不上力。
我陡然看向桌上的酒，頓時心涼了大半。
「我把你當父親，你，你怎能——」
他渾身酒氣，雙目猩紅：「影兒，朕是天子，朕能給你想要的一切！」
藥力漸漸上來，我身體一寸寸癱軟。
「不，不要！」
7
皇上走了。
我瘋了一般地往口中灌藥，湯水淋湿了衣衫。
避子湯潑灑一地，雲華姑姑膽怯上前：「小姐......」
「滾出去，都滾出去！」
此刻卻進來一人。
「你來幹什麼，來看我的笑話？」
我冷冷看著他。
「影兒，你不要這樣。」五皇子心痛不已。
「我從來沒有喜歡過南宮羽！那枚香囊我沒有接，我還給她了，我拒絕了！中秋家宴跟她......是母後逼我的，她說，若是我不答應，待你及笄就會叫父皇把你趕出宮。」
「我沒辦法，我才......」
「南宮羽S後，你再也不肯見我，母後不知為何對你極度厭惡，我好不容易才能躲著來看你，可是......」
晚了，都已經晚了。
為什麼每次都遲一步。
我推趕他出去，門關上後，眼淚不住地流。
皇後之後來過一次我宮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