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看得出來叔叔對自己的女兒很自豪哈，那麼現在，請叔叔牽起新娘的手，把她交付到心愛的人手上！」

 

「小陳啊。」她爸說：「你們小兩口以後可要好好過日子呀。」

 

凌茜茜看著我，眼睛含淚。

 

她好像被自己感動了。

 

其實這一刻，我們以前都幻想了無數次。

 

我那時候還說，要是到時候，我忍不住哭鼻子怎麼辦。

 

她說，那我就笑話你一輩子。

 

凌茜茜，現在，我不會哭鼻子了。

 

Advertisement

甚至我看著你的臉，也不會有任何感覺。

 

她的掌心快要和我相交的那一刻，風雲變幻。

 

全場的燈光刷地一下，齊齊熄滅！

 

眾人的詫異聲中，矗立中央的巨大顯示屏，開始播放我精心準備的大禮。

 

09

 

那是單身派對的現場視頻。

 

紅色的燈光下，喝得腿都站不直的凌茜茜，勾著傅延川的脖子激吻。

 

旁邊一圈的人都在起哄。

 

「親一個親一個！哦！哦！」

 

「茜茜你太勇敢了！」

 

「這就是真愛！」

 

良久，兩人分開。

 

凌茜茜看著鏡頭，醉眼迷離。

 

她舉起一杯酒，高呼：「敬青春！」

 

一群人跟著大喊：「敬青春！」

 

和鬧哄哄的視頻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針落可聞的現場。

 

我站在一旁，笑嘻嘻地看著這一幕。

 

看著凌茜茜的臉色變白，嘴唇哆嗦，渾身發抖。

 

現代人有一個混蛋邏輯：

 

你被綠了，是你無能，是你魅力不夠。

 

所以活該被大家嘲笑。

 

這就和小偷偷了你的錢，人們不去怪小偷，反而怪你為什麼不把錢藏好，一樣王八蛋。

 

可是我偏不這樣認為。

 

背叛愛情的人不是我，對伴侶不忠的人不是我。

 

我對此唯一的牽連，就是我的信任所託非人。

 

我才是受害者。

 

我不怕被人知道。

 

我甚至怕知道的人太少。

 

「把……把這個關了！」

 

凌茜茜終於湊出了一句完整話。

 

沒有人理她。

 

她看著我，眼淚一顆一顆地往下掉。

 

「把這個關了……好不好？」

 

臺下，兩個發小架著傅延川上來。

 

我主動退到一邊，把凌茜茜身邊的位置留給他。

 

「敬青春！」我舉起香檳。

 

「敬青春！」七八個發小，也高舉酒杯熱烈回應。

 

「敬愛情！」我和視頻中的凌茜茜異口同聲。

 

「敬愛情！！」伴郎團發出震天徹地的回應。

 

「祝他們百年好合！」我又說。

 

「百年好合！」

 

兄弟們磕開酒瓶。

 

一股股黃色的液體，澆了他們一身。

 

「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女兒嗎？」司儀笑道：「在新婚前一天，和別的男人不清不楚，果然是好家教。」

 

這一聲，像油鍋裡澆了沸油。

 

臺下「轟」的一下炸開了鍋。

 

人們三言兩語地說闲話。

 

「啪！」

 

我的老丈人終於反應過來，一巴掌抽在凌茜茜臉上。

 

「你，你個不要臉的東西！」

 

凌茜茜捂著臉，紅著眼睛低下了頭，一句話都不敢說。

 

他爸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我身邊，小聲問道：「小陳啊，是我們家對不起你，但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能不能……」

 

打斷他的是一陣紛亂的腳步。

 

「狗東西，你還騙我在加班!」

 

人未到，一個尖厲的女聲就已經響徹全場。

 

隻見一群大漢烏泱泱地衝過來，為首的是一個高挑的女生。

 

傅延川的臉色當場就變了：「她怎麼來了。」

 

「是我邀請你老婆來的。」我走到他身邊，幫他整了整衣領，「你一個大男人，不會介意這個吧？」

 

傅延川笑得比哭得還難看。

 

我話音剛落。

 

一個高跟鞋就精準地命中他的額頭。

 

然後是一耳光。

 

「狗男人，你吃我的用我的，花著老娘的錢，還敢出軌？」

 

他老婆回頭看了一眼凌茜茜：「就找了這麼一個玩意？」

 

現在的凌茜茜妝都哭花了，兩條黑色的眼影掛在臉上，看上去確實不怎麼樣。

 

「臭狐狸精！」他老婆高高抬起手，準備抽一巴掌，忽然轉向我，用眼神徵詢我的同意。

 

我撕掉了新郎的領花，對她做了個請便的手勢，跳下了臺。

 

於是，她再無顧忌。

 

「啪」的一聲，清脆響亮。

 

10

 

「離婚！」

 

他老婆撂下這句話後，轉身就走。

 

傅延川急了，跪下來，抱住他老婆的腿：「別呀，我錯了老婆，我們不能離婚。」

 

「放開我！」他老婆猛踢他的狗頭，但傅延川怎麼也不肯松手。

 

「做出這種事，還想我跟你接著過日子？」

 

「都是她勾引我的！」傅延川指著凌茜茜大罵：「都是這個賤女人的錯，我隻是一時鬼迷心竅，老婆……」

 

凌茜茜僵在臺上，表情呆滯。

 

我的老丈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跑掉了。

 

臺下的親戚對著她指指點點。

 

幾個小網紅舉著手機湊到她面前，給她拍了個特寫：

 

「家人們，就是這個女的，現在她老相好也不要她了。」

 

凌茜茜的身子，微不可查地顫了一下。

 

我一時百感交集。

 

以前，她掉一滴眼淚，我都要心疼半天。

 

現在……現在關我什麼事？

 

我將剩下的半杯香檳一飲而盡。

 

倒酒的時候對上了凌茜茜的眼神。

 

她正被傅延川拉著和其老婆解釋。

 

「你快說呀，快說是你先勾引我的！」

 

凌茜茜一言不發，傅延川使勁按她的頭，要把她按下去磕頭的樣子。

 

就在低頭的瞬間，凌茜茜看向了我。

 

眼神無限哀怨，好像在等我救她。

 

我朝她遙遙舉杯。

 

「敬青春！」

 

11

 

後面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因為七八個壯漢，把傅延川拖到了車子上。

 

他老丈人發了毒誓，說今天不把你屎打出來，算你拉的幹淨。

 

凌茜茜哭著跑回了家，連裙子都爛成一條一條的。

 

朋友圈和各種微信群瘋轉今天的小視頻。

 

在我們這個小地方，也算一個人盡皆知的大新聞了。

 

至少幾年內，凌茜茜會一直掛在本地紅娘的黑名單裡。

 

我看著滿地的狼藉，長出了一口氣。

 

帶著發小們，找了一個清淨地方接著喝酒。

 

……

 

「今天這事太他媽爽了，我好久都沒這麼爽過了！」

 

「是啊，哥幾個多少年沒打過架了，剛才趁亂，我也上去踹了那男的幾腳，嘿嘿。」

 

「那男的一看到他老婆都慫成什麼樣了，真不明白凌茜茜看上他什麼了。」

 

熱鬧的氣氛忽然凝滯，好幾個發小去拽超子的胳膊，提醒他不要提我的傷心事。

 

但是這小子喝多了，大著舌頭，越說越上頭：

 

「我們老陳，哪點比不上那個小白臉，要顏值有顏值，要事業有事業，關鍵是人家還疼老婆，怎麼就瞎了眼呢……」

 

超子旁邊的人舉起酒杯堵他的嘴：

 

「行了，你少說兩句，沒人拿你當啞巴。」

 

超子頓時急了：「怎麼，我說的不對？我們陳江，從上學的時候就老有女人緣了。」

 

「什麼女人緣？」我疑惑。

 

「就那個小雨，你記得嗎？喜歡你老久了！」

 

「宋小雨？」我眼前忽然出現一個短發的清秀女孩形象：「胡說八道，那是我鐵哥們。」

 

宋小雨和我孽緣不淺，我們從小學就是同學，一直到高中，都在一個班。

 

雖然是女孩，但是她的性格很好，大大咧咧，一點都不嬌氣，所以和我們很玩得來。

 

平時逃課，打球，去網吧都會叫她一起。

 

超子說她喜歡我，那肯定是扯淡的。

 

我們之間一直純潔的不得了。

 

稍微有點異常，也就是高中那次。

 

有一天晚上，她給我發消息說，爸媽不在家，一個人在家害怕。

 

我說，你別跟個娘們似的，你一個喝酒整瓶吹的人，還能怕鬼咋的。

 

她說，我就是害怕。

 

當時，我在等七龍珠更新，還有一個小時，孫悟空就要和比克大魔王幹架了。

 

我哪有心思管這些。

 

就和她說，害怕就幹兩瓶白的，睡過去就不怕了。

 

她說，陳江，你是不是從來不把我當女孩子呀。

 

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聽語氣好像有點生氣了。

 

我覺得她可能是真害怕，趕緊下樓，騎個車就往她家衝。

 

整整騎了半個小時，到她奶奶家，把她奶叫醒了。

 

帶著奶奶上她家。

 

「別怕，我把你奶調過來了。」

 

「乖孫。」奶奶伸出手：「奶奶抱抱，不怕不怕的。」

 

宋小雨幸福壞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我覺得自己這事幹得挺漂亮的啊。

 

不知道為什麼，她有一個多月沒理我。

 

哦哦，這麼說，我還想起來一件事。

 

還是高中，我被老班選去參加校運會一千米長跑。

 

為了拿個名次，我每天放學後都要留在操場練好久。

 

有一天宋小雨就說她來陪我練。

 

我比她高一個頭，平時和我走路都要小跑才能跟上。

 

怎麼可能陪我跑。

 

我不信。

 

她自告奮勇，讓我晚上去體育館等她。

 

結果，好家伙。

 

那天晚上，她換上了白色長裙，小皮鞋，還卷了頭發。

 

我當時就傻掉了，說你這個裝備怎麼可能跑過我。

 

果不其然，不到一分鍾，她就被我甩得沒影了。

 

「你多牛逼啊，把人家甩了三圈多。」超子徹底醉了，歪倒在椅子上：「她回頭和我們說，你腦子就跟木頭一樣。」

 

我嘆了口氣：「我現在知道錯了。」

 

「錯哪兒了？」

 

「她畢竟是個女生，還穿著裙子，跑起來風阻大。而我用那雙亞瑟士跑鞋，有點勝之不武，我應該讓讓她的。」

 

「咳咳咳！」

 

超子差點被酒嗆S，指著我的食指都在抖：「小雨說得一點沒錯，你就是根木頭。」

 

我說：「行了行了，差不多到點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吧。」

 

幾個人互相攙扶著打車，我一個個送出去。

 

臨了和最後一個兄弟說，我打包兩個菜當早飯，你先走。

 

然後折返包廂。

 

門關上的一剎那，巨大的空虛和痛楚鋪天蓋地地卷過來。

 

我終於裝不下去了。

 

心髒疼得像是要裂開。

 

怎麼可能一點事沒有呢？

 

這可是整整三年的感情。

 

凌茜茜，這三年來，我有哪一點對不起你？

 

你對我說的那些情話，發的那些誓，又有幾句是真的？

 

「喲，今天不是挺威風的嘛。」一個嬌俏的女聲傳來：「原來都是假的呀，其實還是傷心了吧。」

 

我抬頭，看到一個長發垂腰的女孩，正饒有興趣地看著我。

 

她穿著一件米白色的毛衣，皮膚很白，俯身的時候，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化了妝，清秀的五官讓我有點眼熟。

 

「宋小雨？」

 

12

 

「喲，不錯嘛，還記得我呀。」

 

她笑：「還算你有點良心，哼哼。」

 

我說：「你怎麼來了。」

 

「超子和我說，你肯定躲在酒店哭，我來看熱鬧。」

 

「我才沒哭。」

 

「那這是什麼。」她伸手擦了擦了我的眼角，蔥白的指頭上多了一滴飽滿的眼淚。

 

一股熱流竄上了我的臉。

 

我隻覺得渾身發燙。

 

「哈哈哈，你臉紅了。」她捂著嘴大笑起來：「都這麼大的人了，還會臉紅呀，你好可愛。」

 

她又伸出手，要扶我起來。

 

但是我喝多了，腿使不上力氣，她沒有拽動我，反而一屁股跌在我懷裡。

 

真不是我耍流氓，實在是兩腿發軟。

 

我們的臉不到一指的距離，我甚至能聞見她口紅清甜的香氣。

 

氣氛一下子凝滯，宋小雨盯著我，兩個大眼睛眨巴眨巴的。

 

「你的臉也紅了。」我說。

 

「不許看。」她一把捂住了我的眼睛。

 

這時，手機響了起來。

 

她抽出一隻手，從我的兜裡掏出手機。

 

「你老婆的電話。」

 

「什麼老婆，那是前妻。」

 

「哦，你前妻的電話，要不要接。」

 

「掛了。」

 

「別呀，我想聽聽她要和你說什麼。」

 

她接通了，舉著手機遞到我耳朵，自己的小耳朵也湊了過來。

 

「喂？」

 

「啊——」

 

凌茜茜的哭聲像一個哨子，刺得我耳膜生疼。

 

我被嚇了一跳：「你什麼毛病？」

 

「老公，對不起，我錯了。」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你能不能原諒我這次，就一次，我真的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我現在才知道，你對我有多麼重要，你才是好男人，你才值得被珍惜……」

 

宋小雨笑眯眯地看著我，滿臉都寫著，我看你怎麼辦。

 

我直接掛了電話。

 

凌茜茜又打過來。

 

我直接拉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