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李景聽聞此事趕來了京城,他卻是先來郡主府見我。


他送來一襲雪白的狐裘:「前幾日打獵碰上了一隻白狐,我見它毛色純正,便制成了一件狐裘。」


我向他道謝,他笑盈盈道:「你又不會是我的侄媳婦兒,何必如此拘束。」


我卻同他提起南方的水患。


「我兄長去了好些日子,可災情並未好轉。」


他道:「水患難治理,陛下會理解你兄長。」


我搖頭笑:「你錯了。近日有流民上京,可我兄長卻又納了兩房美妾。滕京閣賣藝不賣身的花魁,價格不菲,王爺不奇怪麼?」


他一怔。


「朝廷撥了那麼多賑災款,究竟去了哪裡?」我又說。


13


我再去宮中時,京中的局勢徹底變了。


李景查出我兄長貪墨,接著便查出我父親的一些陳年舊事。


陛下撤了我父親兄長的官職,我父兄定了六月三十日在菜市砍頭。


皇後求情之下,我母親和趙嫣然等趙府一行人,將被流放到北邊苦寒之地。


而我是陛下親封的郡主,又得太後疼愛,依然過得逍遙自在。


父親在獄中想見我一面,我沒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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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兄長痛呼我忘恩負義,生性涼薄,我讓人割了他的舌頭。


從前我剛入相府,兄長捂著鼻子,說我身上有股下等人的味道。趙嫣然欺負我,他寵溺地說:「嫣然就是嬌縱了些。」


他對我不好,他不是一個好兄長。


趙嫣然在獄中瘋瘋癲癲,嘴裡說些什麼:「系統、女主、我要做皇後。」


看管他的獄卒說,還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系統脫離、控制解除雲雲。」


我不明白,也許是什麼很玄妙的東西。她瘋了,我也沒興趣去拷問。


出事後,我母親卻出乎意料地安靜。


她不咒罵我,也不去安慰趙嫣然。


獄卒說,她拿著一塊玉佩掉眼淚。


一切塵埃落定後,李景來找我。


他欲言又止。


「我本想向母後求娶你。」很久以後,他這麼說。


我笑了笑:「如果你早些看到趙嫣然,你便會喜歡她了。」


他疑惑,而後又說:「可你趙家遇此事,我脫不了幹系,我沒有臉來娶你。」


「你做得很好,我感謝你。」我說,「天下應多一些清官,而不是我父兄這樣的貪官汙吏。」


他默默片刻,忽然笑了。


母親即將踏上流放之路的那日,有人來通報,說她執意要見我一面。


我沒有答應。


卻鬼使神差地走上了城牆。


隔著很長很長的一段距離,我看到她衣衫褴褸地被押解在一塊囚板上,獄卒押著她,她仍然掙扎向著城裡,不知要做些什麼。


她的頭往上一瞥,瞧見了我,忽然不動了。


我遠遠地看著她,看著她挺直了腰板,終於乖順地上了囚車。


囚禁她和趙嫣然的車子遠去了,我明白等在她們前方的將是此生無法逃脫的深淵。


有時候,活著比死要更加艱難,更加痛苦。


後來那日護送我母親的小兵同我說,她流著淚,咬著牙執拗地要見我一面。忽然看到我站在城牆上,她身形定住,止不住地顫抖。


可她什麼都沒說。


小兵又說,流放路上有官兵要搶她藏起來的玉佩,她不肯,說那是她送給她剛出生的女兒的。官兵抓著遍體鱗傷的趙嫣然,說你的女兒就在眼前,你為何不給?不過是借口罷了!


我母親望著趙嫣然,渾身發抖,眼中帶恨。


她仍是死死抓著玉佩,官兵打了她一頓,搶走了玉佩。自那以後,她精神也不太正常了。


此後她再有什麼事,我跟底下人說,不用來通傳了,我不想聽。


若她有悔,便去說給曾被她深深傷害的趙未然聽。


那個傻傻的趙未然,還在渴求著母親的愛。


我們做了兩世母女,兩世母女緣盡。


我曾經愛她,也恨她,如今都煙消雲散了。


我在京城的日子過得很滋潤,闲時和京中的貴女們逛逛街,去皇宮裡看看太後。


太後的身體愈發不好,終於到了油盡燈枯那日,她把我叫到跟前,艱難地跟我說:


「我那小兒子,一直對你有意。」


我點點頭,我明白。


太後說:「你想要遊山玩水,我不攔著你。景兒是個好孩子,你若想成個家,便去找他。」


我埋在她手間,淚水落了滿臉。


我們沒有血緣關系,我一開始便帶著目的接近她,可比起那些所謂的親人,她待我是如此的真摯。


我一直守在太後身邊,直到她去世那日。


李景也來了宮中,他在太後的靈堂上,愣愣地不發一語。


喪事過後,我也要離京了。


李景問我:「你可想好去哪裡?」


「不曾。」世間之大,遊到哪便是哪。


李景說:「我前幾日做過一個夢,夢境太過真實,與你有關。我把它講來同你聽聽。」


我淡笑:「好。」


「夢中我在四年前回京為皇兄祝壽那日,路上遇到了一位險些被登徒子輕薄的姑娘。我讓那姑娘上車,姑娘不肯,一個人跑到了街上,又回頭看我,似怕我跟上來。我看著她找了匹馬車,這才離開。」


我失聲笑出來,原來是他。


他也笑:「其實那是我們的第二次見面。我回了宮中,皇嫂說她給太子定了趙家嫡女為太子妃,母後說起我的婚事,我說我也要趙家女。我幼時不常在京城,後來久居蜀地,對京城的許多事都不了解。但我知道那姑娘是趙家的小姐,我以為,應當是趙夫人錯養的女兒,她失寵了,被拋棄在林間,是我想錯了。」


我愣住。


「你不是在街上見到了趙嫣然,對她一見鍾情?」


「趙嫣然?」李景十分困惑,「我何時在街上見到了趙嫣然?」


他神色認真,我卻啞然失笑。


原來如此, 原來那日他雖去了街上,卻根本沒注意到趙嫣然。


「你想不想聽後面的故事?」


我點頭。


「後來,我和那姑娘成了婚,我怕她在蜀地待不習慣, 便同皇兄請旨, 隨她暫住京城。我們有了孩子, 我很高興。可是孩子夭折了,她鬱鬱而終。我覺人生空曠,回到蜀地做我的闲散王爺。


「直到太子病逝,我平定了叛亂。趙嫣然欲爬上我床,我將她扔出房間,她憤而說出真相。」


話到此處, 他面色陡變,眼眶微紅。


「好了王爺,不要說了。」他知道了什麼,我都明白。


他抓住我:「你要知道,我讓偷換孩子的人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要知道,我一直都後悔你生產那日我沒有守在身旁。」


我掏出帕子為他擦眼淚:「我明白。」


但我終究要走了。


曾經我與李景第一次見面,是在我回相府的認親宴上。


他那時還沒封王,性子又是個坐不住的。


他想溜出相府,卻迷了路,來到了我的院子裡。


我那會兒因穿錯了衣服被母親責罵,她讓我不要出去丟人現眼。李景見了我, 大概以為我是因親生女兒找了回來而失寵的假千金。


他同我說:「你也別傷心了, 本王派給你個事兒做。本王肚子餓了,給本王搞點吃的。」


我那時很委屈,一邊抹淚一邊給他煮了碗餛飩。


他吃著餛飩說:「別傷心了, 念著你給本王做了餛飩的份上, 你要真在相府過不下去, 就來找本王。本王就快有封地了, 帶你吃香的喝辣的。」


我破涕而笑。


我記得那一晚。


14


我離開京城的那天是太後下葬的一個月後。


碧桃也收拾了行李,我笑著制止了她。


碧桃說:「郡主身邊沒個服侍的人怎麼行?碧桃跟在郡主身邊有個照應。」


「十幾年都自己過來了, 哪那麼嬌氣?」


我看到門口偷偷觀望的張秀才,笑道:「碧桃,人和人不一樣。我向往山川, 可這不代表你也喜歡。你要隨自己的心意活,你有想在一起的人,想成的家, 就要好好把握。」


孤魂野鬼十餘載,我看到了我死後發生的事。


「我有」我給她留了一筆銀子,然後挎上包袱, 踏上行程。


剛到城門, 馬車外卻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那人說:「好巧啊郡主, 你也今日出城?」


李景坐在紅棕馬上,意氣風發的一副模樣,臉上依舊是吊兒郎當的笑。


「小王爺去何處?」


「不知啊, 隨心意,想去哪去哪。我看我們順路。」


我笑了,給了守衛路引。


李景從窗外遞來一包油紙包的桂花糕。


「剛出爐的,嘗嘗。」


我接過, 桂花糕的香味彌漫在唇間。


有風吹過,簾幕揚起,李景春風得意的笑臉落在我眼底。


我心舒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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