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腐爛淤泥,便由爾等自己享用吧!


可就在我欣賞自己出色作品的時候。


身後響起商陸虛弱的呼喚:「玉珠。」


我嘴角僵住,眼底閃過一絲懊惱。


糟糕。


忘記在商陸面前偽裝了。


他……會不會厭惡這樣狠毒的我?


想起他曾當眾放話,最看不起那些行事陰險狡詐之徒。


我便不禁懊悔不已。


衝動了。


應該私下處理墨懷才是。


我久久不願回身,生怕撞見商陸異樣的目光。


可逃避不能解決問題。


他又喚了一聲:「玉珠,回頭看我。」


語氣已經重了幾分。


我咬著下唇,忐忑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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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見商陸一身染血白衣,蒼白的嘴唇透著病態。


漂亮的雙眸盯著我腳下死命掙扎的癩蛤蟆。


我張了張嘴,幾欲開口,卻又不敢。


隻能縮著脖子,期期艾艾道:「我錯了。」


可事情發展卻不似我預想那般。


商陸嗓音喑啞:「你何錯之有?」


我抬眸。


商陸已經走近了幾分,他抬起袖子貼近我臉頰。


布料觸感細滑,薄薄一層透出男人身上的體溫。


面對面的距離,男人身上隱隱的體香夾雜著血腥氣。


咚,咚,咚。


不隻是他的心跳,還有我自己的心跳。


陌生的酥麻感讓我有些無所適從。


我下意識後退一步,嗓子微啞,磕磕絆絆道:「師、師尊,我……


「我隻是想告訴你,別髒了自己的手。」


商陸搖搖頭:「小姑娘皮膚嬌嫩,合該站在身後指揮下令才是。這些髒活累活交給男人便是。」


他說這話毫無停頓,仿佛本就該是如此。


同時抬手替我撫平雜亂的頭發。


男人淺淡的眸子裡盛滿星辰,激發出我心底愛的悸動。


我愣愣地想:亂的哪裡是頭發,分明是我的心哪。


07


幾日過後。


仙宗昭告天下:商陸仙尊舊疾復發,醫治無果之下,發狂殘殺了其親傳弟子墨懷,並於當夜墮魔叛離仙門。


同時傳來的還有一則追殺令。


此事一經曝出,修仙界哗然!


大街小巷都在討論此事。


商陸這個名字,和清白二字再也扯不上關系了。


我和他心知肚明。


這是有人在混淆視聽。


他們做了虧心事,心虛害怕,想要先下手為強,獲得輿論支持。


可百姓卻不知道。


他們隻接收到了一個信息:商陸仙尊,墮魔了。


魔,便是惡。


墮魔意味著變壞,意味著他再也不是曾經一塵不染的仙尊,而是魔。


人人喊打,人人得而誅之的魔。


當我把這一消息告知商陸時。


他沉默了良久。


隱藏在黑暗下的眸子似乎也失去了光彩,整個人顯得頹廢萎靡。


我不知該怎麼安撫他。


隻能安靜地蹲在一邊,升起火堆,試圖營造出一絲溫暖。


跳動的火苗充滿生機。


我借此開口:「師尊,困境隻是暫時的。我們一定能揭穿偽善之人的醜惡面具,世人愚昧無知,您又何必為此傷懷?」


我絞盡腦汁翻找記憶裡為數不多的心靈雞湯,笨拙地安慰他。


我怕他陷入自我放逐,自我厭棄。


更怕他像原文一樣自暴自棄,成為那群人的禁脔。


我們好不容易逃出來,好不容易與原文的命運產生些許偏差。


既然已經跳離,絕不允許回到原點。


商陸微微搖頭。


嗓音輕柔,似是隨時會被風吹散:「往事暗沉不可追,我隻是在想,接下來的路要怎麼走。」


他嘆了一口氣,抬起左手手腕。


那裡赫然有一塊赤紅色的模樣詭異的環形印記。


傀儡香!


我刨火堆的動作瞬間靜止,眼裡滿是訝然。


那些破碎的信息在這一刻連貫起來。


怪不得。


原文中的商陸,起初是受到禁藥的影響才深陷欲望泥潭任人擺布。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


傀儡香不斷腐蝕著他的靈魂,直到最後,那個任人擺布、搖尾乞憐的人早已不是真正的商陸。


而是一具失去了靈魂的軀體。


看似鮮活,實則早已死去,名為傀儡的造物。


原文倉促地解釋了真相。


讓所有人誤以為是商陸沉淪肉欲,自甘墮落。


真相在此刻向我招手。


商陸,你還真是被毀得徹徹底底。


生前遭受折磨,死後飽受爭議。


我伸手輕觸傀儡印記。


僅僅隻是碰了一下,那強烈的不適感便讓我渾身戰慄。


近乎落荒而逃地拉開和商陸的距離。


他抬眸瞥了我一眼,睫羽輕顫,渾身透出一絲漠然。


半晌才道:「此毒無解,不出半年,我就會變成一具無知無覺的傀儡。」


然後再次墜入深淵。


「玉珠,你走吧。為了我這麼個將死之人不值得。」


他垂眸看向地面,嗓音喑啞地下了驅逐令。


但我知道,他隻是不願意連累我。


他不知,我非常人。


世人不知其化解之法,可我知道。


傀儡香,源自南洲一個名為夜郎的小國。


夜郎國盛產各色詭譎之物。


自古醫毒不分家,五步之內必有解藥。


夜郎有一種植物,名為火蓮果,吃了它便可以解傀儡香的毒。


算算日子,這個月正是果熟蒂落的時候。


事不宜遲,連夜動身。


我俯身收拾物件,卻沒瞧見方才還一臉落寞的商陸,此刻已經恢復如初。


整個人倚靠在巨大的石塊上,眼眸追隨著我的身影,寸步不離。


睫羽遮蓋之下,眼裡的幽暗無人知曉。


08


一路奔波勞累。


到了夜郎邊境,為了不引人注意,我給商陸戴上了人皮面具。


與他扮作兄妹順利入城。


入城時,餘光瞥見城門口張貼的追殺令。


不由得感嘆,幸好自己夠警惕,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一路詢問打聽,倒也真讓我們找到了一株火蓮果樹。


樹冠上,那青澀的果實格外鮮豔,從尾巴處開始慢慢變紅、成熟。


隻等三日後的月圓夜。


滿月之時,天地靈氣最盛,火蓮果的藥效也最為強勁。


一連三日。


我時刻守在果樹旁,看著火蓮果越來越紅,氣味越來越香甜濃鬱。


直到夜裡,圓月升至正空。


午夜十二點,瓜熟蒂落,火蓮果成熟了。


在它落地前一秒,我飛躍而下,一把接住它。免得其接觸到泥土,汙了藥性。


避免夜長夢多。


在拿到火蓮果的第一時間,我立刻扯過商陸的身子。


碾碎果肉,一口塞進了他嘴裡。


「病不能拖,藥不能停,快咽下去。」


等確切看到傀儡印記消退。


我才暫時放下心來。


轉頭開始對付不知何時圍堵過來的仙宗殺手。


世人皆知謝玉珠耍得一手好劍。


卻不知,她那一手音攻,亦是絲毫不遜色。


但有關主角的事情永遠不會一帆風順。


書裡沒說,我亦不知。


火蓮果除了解毒之外,還有一個副作用——催情。


我真的要吐血了。


整本書,以仙俠為幌子,幹的卻是實打實的皮肉買賣。


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任何事件。


它總能無視開頭與過程,整出一個三級片結尾。


09


這邊。


我以寡敵眾,在斷肢殘骸間與無數殺手激戰。


另一邊。


商陸獨自一人跌坐在地,臉色潮紅,神情迷離。


雙手不自覺地撕扯自己本就單薄的衣物。


「玉珠……我,有點難受。」


我知道!我知道你難受!


但我這兒也不好受。


側身躲過帶著劇毒的毒掌,我腳尖點地,飛身至商陸身邊。


快速攏起散開的衣物,我急切道:「抱歉了師尊。」


隨即,抓起他的肩膀,用力將他甩向不遠處的泥潭。


撲通!


渾濁的泥水包裹住商陸滾燙的身軀,短暫地驅散了那抹燥熱。


他眼眸清明了一瞬。


很快便回憶起剛才自己的舉動,神情不免復雜起來。


泥水髒汙,卻實在有用。


而我則很快回到戰場,下手毫不留情,逐一擊殺對手。


有人死前厲聲呵斥我:「謝玉珠,我可是你同門師兄,你竟是要對我下死手?」


回應他的,是被瞬間捏爆的心髒。


血霧彌漫間,我冷笑一聲:「戰場如墳場,師兄是怕了?」


其他人見抵不過我,紛紛後退。


個個神情異樣,面面相覷。手裡染血的武器始終對著我。


有人開口:「謝玉珠,你以往心善,從不殺生,如今為何招招致命?


「難不成你對商陸動了真心!」


她神情中帶著無法掩飾的鄙夷,仿佛愛上商陸,是一件多麼恥辱,不可思議的事。


我歪頭,笑語嫣然:「馮師姐,我知道你嫉妒師尊天人之姿。因為你貌醜無顏,天賦還差。


「不過你放心,我對你們隻有單純的殺心。你們於我而言,便是一堆腐爛發臭的肉瘤,不割上一刀,總是渾身刺撓。」


我劃拉著手裡鋒利的短刃,裝好心道:「師姐你有這時間,不如想想怎麼跑路。畢竟要是落我手裡,可是沒有全屍的哦。」


馮師姐聞言,臉色驟然難看起來。


「都是同門,玉珠師妹何必把事做絕?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她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商陸:「為了一個男人,不值得。」


她並不掩飾,她自始至終都知道真相。


她隻是淡漠地做了一個旁觀者,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那夜。


有太多人參與其中,其中不乏隻存在於傳說中的人物。


甚至,她的至交好友,未婚夫婿,也都品嘗了那塊香軟可口的蛋糕。


墨懷心思缜密,他一開始就想過事情暴露的後果。


他渴望得到朝思暮想的心上人,想得抓耳撓腮,夜不能寐。


為了萬無一失,墨懷布了一個天大的局。


他選擇把所有人都扯下水!


都是施暴者,沒有人是無辜的。


一旦事情敗露,將要面對的是天下人的口誅筆伐。


這個局,幾乎沒有破綻。


商陸的結局隻有兩個:一、成為禁脔;二、死。


原文的結局是一。


但平行世界的另一個時空,我意外到來。


我避開世界意識,物理抹殺了最強大腦墨懷,還順手解決了在原文裡起到關鍵作用的傀儡香。


通俗意義來講。


書,崩了。


劇情開始往第二個選項狂奔。


那些傳說中的人物擔心自己晚節不保,決定痛下殺手。


在絕對的權利面前,欲望也是可以被舍棄的。


你看那武林至高寶典其二,《葵花寶典》和《闢邪劍法》。


要想成功,必先自宮!


有人舍不得切了自己的孽根,那就隻能對勾起自己孽念的人下手了。


人總是這樣。


第一時間把責任歸給外人,卻從不反思自己所作所為。


10


回應馮師姐的。


是我插入她心髒的狠厲一擊。


溫熱的血液濺在臉上,散發著讓人厭煩的腥氣。


我捻起她的衣角,擦幹身上的血跡:「下輩子多看點話本,把『反派死於話多』幾個字刻在腦子裡。懂?」


馮師姐抽搐了幾下,眼眸逐漸黯淡,死不瞑目。


我不再管她,扭頭走向泥潭裡的那人。


蹲下身子,我敲敲地面:「醒醒,咱們該跑路了。」


沒反應。


我再敲:「師尊?」


沒反應。


「商陸?」


也沒反應。


我這才察覺不對,忙把人抱了出來。碰到皮膚的剎那,我驚覺他體溫之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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