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到家屁股還沒坐熱，唐然就一個電話打過來。

「今下午林承來找我打聽你，我就把你之前捧了他三年的事兒跟他說了。」

我隨意點頭應答：「說就說吧，我也懶得做他那個無名英雄了，讓他認清現實更好。」

「估摸著他這幾天會去找你，你不行換個房子住或者來我這裡？」

我看著樓下熟悉的車型和牌號撇撇嘴：「沒用，曹操已經到了。」

區別於上次，林承這回在電話裡的語氣可謂是卑微至極。

他嗓音沙啞，軟磨硬泡求我下來再見他一面。

「鬱鬱，求你……最後一次。至少，給我一次當面感謝你的機會。」

「說完我想說的，我就再也不打擾你了……」

我無奈嘆息，拎著袋垃圾下了樓，先拐到垃圾桶前才順便看他一眼。

「說。」

林承眸光閃動，猝不及防向我單膝下跪，掌心中的絨盒裡躺著與先前截然不同的鑽戒。

「鬱鬱，所有的事都是我的錯。我不知道你為我付出了那麼多，讓你因為我一時的過錯受到傷害。」

「我是真心悔改……金鬱，我想用餘生彌補，再給我一次機會，嫁給我好不好？」

我含笑伸手，又在他期盼的目光下不帶一絲猶豫扣上絨盒：「不好。」

「林承，我說過了，我們再也沒有關系。從前我為你做的那些是我心甘情願，所以我不後悔，也不會用這個去捆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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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兩個在一起期間，你到底對我是真上心，還是依靠那些秀恩愛的新聞去吸引姜唯娜注意，你自己心知肚明。」

「分開就是分開了，我永遠都不可能原諒。陽關道獨木橋各有各的走法，以後山高路遠，咱們別再會了。」

我沒理身後林承的哭求徑直上了樓。

原則性錯誤，有任何一點原諒的想法都是我該死。

10

那天過後，林承很自覺地在大眾視野中消失了。

或許他也不想消失，但沒辦法，他自己本事不大，曾經所有資源人脈都是靠我在背後助力。

現在我和他鬧得那麼僵，那些人自然會見風使舵。

我樂得清靜，專心做我自己的事。

原本讓江恪帶他妹妹一起生活就不是客套話，所以真的在樓道裡見到江恬時，我並沒有很吃驚。

小姑娘下巴瘦得溜尖，眼睛又大又圓，臉上還帶著大病初愈的蒼白。

她倚靠在江恪懷裡，見到我軟軟糯糯叫了聲姐姐。

我忙不迭答應，從兜裡掏出一把糖果給她。

「我今天的課都上完了，正要帶她去公園玩，一起嗎？」

我想著這闔家歡樂的場景多我一個實在有些尷尬，剛想拒絕，江恬就朝我伸手：

「姐姐——去吧。哥哥笨，一個人看不好我。」

我含笑回握她那隻小手：「你哥哥可不笨，他是最聰明的人。但是……」

「恬恬，姐姐很忙的，你哭也沒用。」

後半句轉折被江恪打回口中，他不說還不要緊，一說江恬那張小臉立馬皺巴在一起，兩隻大眼睛裹著兩包淚即刻就要掉出來。

「沒沒沒！也沒有很忙……陪孩子玩玩嘛，沒事的。」

話一出口，江恬馬上眉開眼笑，掙著要從她哥哥懷裡出來讓我抱。

我無奈，隻得跟車到公園，乍一看竟然還有點一家三口的氣氛。

江恬人小鬼大，趁江恪去買水軟乎乎趴在我肩上吹耳邊風：

「姐姐，你是我嫂子嗎？你這麼漂亮，做我嫂子吧。」

我笑出聲，虛虛在她腦門上點點：「你哥哥以後會遇到很多漂亮女孩的，那時候你再挑，看喜歡哪個就讓她做你嫂子。」

小姑娘聞言蔫蔫，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不好……還是你好。哥哥喜歡你，我也喜歡你，就你做最合適了！」

哥哥，喜歡我？

我一瞬被風吹得神思清明大半兒，抬眼正見江恪拎著水回來，竟還有些不知如何面對。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小孩子哪懂什麼叫喜歡。

我沒把江恬的話放心上，跟著他們兩個嘻嘻哈哈了一下午，直到日落起風才踏上歸程。

江恬累得躺在後座沉沉睡去，我在副駕和江恪有一搭沒一搭聊工作。

一陣沉默過後，他突然話鋒一轉：「其實恬恬，不是我親妹妹，她是我撿回來的。」

我訝異看向身側的人，他卻還是那副平淡樣子，像在以旁觀者的角度講述別人的故事。

「我從小就是個孤兒，吃百家飯長大，所以我知道沒人管的苦。」

「江恬比我慘，她的病是先天性的，一不小心就會要了她的命。沒遇到你之前，我真的考慮去黑市了。」

他頓了頓，語氣輕緩而鄭重：「所以我很感謝你，不管你出於什麼目的，都是救了我，也救了江恬。」

11

那天的回程路我和江恪絮絮叨叨聊了很多，從各自的經歷到相同的興趣，無話不說。

我和他在家門口分別，臨走時他喚住我，幾經猶豫才張口：

「今天恬恬，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

「她……童言無忌，小孩子嘛，不當真的。」

江恪眼睑低垂，繼而微笑點頭：「是，小孩子說的，不當真。」

直到把門反鎖，我才貼靠在門上長舒口氣。

江恪的眼神太直白，我既怕看懂他的意思，又怕他是裝作那副樣子來讓我相信。

我已經怕了，一個林承足夠讓我未來每段感情都活在懷疑和忐忑裡。

何況不到幾個月的接觸，感情實在令人難以信服。

我把這段插曲按壓心底，一如既往為江恪撕資源。

而他不負所望，參演的第一部電影就斬獲最佳男主角，再有他的相貌加持，一時風頭無兩。

唐然給我打電話恭賀的時候，我正在江恪的慶功宴上被人輪番敬酒。

「怎麼樣？我這眼光真的，你跟我學學吧，你看你自己挑那個東西。」

我笑著找了個房間躲清靜，端著酒杯一口一口飲：「是是是，唐大小姐，下次我找男朋友就交給你把關。你不同意，我堅決分手！」

「德行。诶對，你爸快回來了吧？趕緊趁這個機會破冰啊，本來就是你不對，可別讓他一把年紀再跟你操心。」

「知道啦——我還沒跟他說我分了，等他回來一起講吧。」

又寒暄兩句我才掛了電話，剛走沒兩步竟覺一陣天旋地轉，雙腿一軟瞬間癱坐在地。

程度不像醉酒，倒更像是迷藥。

我察覺不對，強撐著身體想爬出房間，雙手卻是半分力氣都使不上。

意識迷蒙時好像有人進來，繼而就是一陣窸窸窣窣脫衣服的聲音。

來人赤裸著上半身居高臨下看我，我眯眼仔細辨認，是林承。

「乖乖，我也不想這麼對你的，但是誰讓你這麼絕情，我沒別的辦法，隻能生煮成熟飯了。」

「我發誓，結了婚一定好好對你，你那麼有權有勢，一定有辦法幫我重新火起來是不是？」

我聽他魔怔一般嘟嘟囔囔，像塊待宰魚肉被他打橫抱起，無力到話都說不出口。

身子重重落進床褥裡時，我的人生瞬間一片灰暗。

隨便吧，是誰都行，救救我。

可所有人都在忙著觥籌交錯，喧鬧的慶賀聲會掩蓋一切哭喊呻吟，更何況我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

繁重的禮服被林承扒到隻剩最後一層遮擋，他全程錄像，滿面笑容記錄我的狼狽。

「鬱鬱，這回就別想著再離開我了，聽話。」

他的聲音和面容越來越模糊，我已經無法再保持清醒。

意識消散前我恍惚聽到有人在用力砸門，拼命呼喊我的名字。

求求，救救我吧。

12

再醒來時，濃重的消毒水味充斥鼻腔，唐然正坐在我身側專心致志剝桔子。

我賤嗖嗖湊過頭去嚇她一跳。

「嚇死我了！怎麼樣，自己動動手腳，看有沒有哪裡還不太對勁？」

我聽話地試探活動活動四肢，隨即搖了搖頭：「就是還有點使不上力……是你救我出來的？」

「怎麼可能！江恪，差點給林承打死，剛把你送到醫院就被警察帶走了，你爸親自去撈人去了。」

「我爸？他回來了？」

唐然點頭往我嘴裡塞了個橘子瓣：「我給他打電話那時候他剛落地, 從機場直接過去的。我估計林承這回啊……嘖嘖嘖。」

她話說一半，我卻能自動補全她的下半句。

我爸的手段我再了解不過, 我們兩個再鬧別扭，他也就我這麼一個寶貝女兒, 怎麼可能讓別人欺負了。

我盯著天花板發呆，驟然想起林承的錄像。

「林承他！」

「錄像是吧？放心吧, 江恪給他手機都砸了。那孫子竟然還在房間裡事先裝了針孔攝像頭, 太下作！幸虧江恪猜到他應該還留了一手。」

我心裡陣陣發寒, 慢慢回想起自己昏迷前那一道強過一道的拍門聲，原來是江恪。

我並無大礙, 隻是因為迷藥導致全身無力。

而有我爸坐鎮，那邊的案子也很快了結，江恪被保釋, 再見到我時眼裡是掩不住的擔心。

「對不起……我去晚了, 讓你害怕了。」

我搖頭, 指尖不斷摩挲他指骨那幾處破損。

聽唐然說江恪是下了狠手, 要不是有我爸在, 事情壓不住不說, 少不了要吃官司。

我目光越過幾人望向不遠處坐著的男人，傻笑幾聲氣得他吹胡子瞪眼。

「還笑！要是沒有小江在看你怎麼辦！」

「唉……算了, 也怪不得你，那幾個同伙我也查出來了, 這事兒你不用管了, 我來料理。」

有我爸發話, 我當然樂得什麼事都不想，當天下午就出院回家去。

路上，我和江恪之間的氣氛實在過於微妙，可誰都沒開口, 安安靜靜走完了一路。

13

林承這事發出後在全網掀起軒然大波，甚至登上法制節目成了反面教材。

一時間，原本紅極一時的影帝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而江恪在包裝下隱去了過度暴力的那部分，隻提及他見義勇為、英雄救美，又為他賺取一大波路人緣。

我對江恪的栽培毫不懈怠，兩年間將他打造成了一個多邊形戰士，甚至戲曲方面都有涉及。

技多不壓身的道理, 他比我更懂。

而除了他與日俱增的技能點，還有我們兩人之間愈發曖昧的氛圍。

按姜唯娜的話來說就是，眼神膩得發齁。

我喜歡林承四年，和他在一起一年，兩人堪稱圈裡有名的模範情侶。

「這我」他在臺上自彈自唱, 周身氣質與我剛見他時依然大差不差。

不同的是，愛笑了, 話也多了一些。

唱到最後一句，他突然抬頭鎖定我的目光, 人聲鼎沸中江恪唱出那句「做我女朋友」, 繼而就是一段長告白。

從相識到相伴, 從無名到成名，他的每一步都有我見證。

「金鬱，恬恬已經長大了, 說的話可以當真了。」

「我就是喜歡你。所以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嗎？」

在滿場歡呼中我含笑回望，重重點了頭：「願意！」

我願意，再去傾我十分真心豪賭一把。

這次就賭我會永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