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進一張高背黑絲絨大椅子裡,不疾不徐地開始講故事。
幹枯沙啞的聲音回蕩在整個演奏廳。
“敵人的艦船逼近港灣, 十丈風帆之下,炮口直徑超過七十寸的威猛火炮對準了亞裡比克港口。隻要它們再往前駛出五百尺,就可以毫不留情地轟掉港口城牆。亞裡比克在哭泣, 無論男人、女人、老人或者小孩,都在祈禱奇跡降臨……”
他的嗓子有種奇異的魅力, 把每一個人的注意力都牢牢地抓了起來。貴族們不可能回身、仰頭去凝視這位莊園主人,隻好把視線投在奮筆疾書的依蘭身上。
輕輕的翻書聲毫不起眼。
路易大人的聲音繼續從高處傳來:“該向誰祈禱呢?眾所周知,神不會插手人類之間的紛爭,因為那毫無意義。炮火即將摧毀他們賴以生存的家園,掠奪者的鋒刃即將斬下嬰兒的頭顱,在這危機時刻,城牆上方出現了一個不該出現在那裡的人。”
“噢,他是一名吟遊詩人,名叫邁吉克。因為身披一條麻布以及從來不刮胡子,他曾被許多城市驅逐。寬容的亞裡比克港收留了他,孩子們喜歡聽他唱詩,婦女們給他編織花環,壯漢們約他一起喝酒。這是一座浪漫的港灣,人們歡迎藝術家的到來。他作過許多詩歌,卻沒有一首屬於亞裡比克。孩子們每次問他,什麼時候為這座小城作詩,他總是故作神秘,說時候沒到。”
“眼看城牆就要經受炮火的洗禮,人們朝著城牆上的詩人吶喊‘邁吉克快離開那裡!野蠻人沒有情懷!’,‘戰爭是士兵的事情,無關詩人!’”
停頓。
貴族們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眼前似乎出現了幻覺,以為自己站在戰火陰影籠罩下的亞裡比克港,而圓臺上的依蘭,就是那個藝術家、吟遊詩人。
噢天哪,怎麼辦?怎麼辦?
依蘭畫完了四周,隻差正中間的核心部分。
畫龍要點睛,直覺告訴她,那個人在配合她的節奏,他在等她。
‘刷刷刷刷——’
路易大人低沉沙啞的嗓音再次響起:“來了,來了,艦船來了!隔著凜冽海風和翻騰巨浪,人們可以聽見炮彈上膛的聲音,可以聞到刺鼻的硫磺火藥味道。剛剛鼓起的勇氣一泄千裡,在這樣的絕對火力面前,任何反抗都像白紙一樣脆弱。這個時候,吟遊詩人邁吉克展開雙臂,像一隻鳥兒一樣飛出了城牆。”
貴族們齊刷刷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Advertisement
這是港灣的第一個殉葬者嗎?
“隻見那條寬大的麻布,像鳥兒的翅膀一樣在邁克爾身後展開,城牆上的士兵們聽到他說了一個字,‘風’。他乘著風,迎著海浪飛過去。”
“噢——”貴族們發出低低的嘆息,情緒無端震蕩,許多人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他飛到了艦船上方,再一次揚起了麻布下面的胳膊,‘水’。隻見翻騰咆哮的大海就像被施了定身法術一樣,卷起的浪花凝固在半空,凍結的‘咔咔’聲向著四面八方蔓延,泛黑的海水被白冰覆蓋,張牙舞爪的艦隊被凍在了原地,野蠻人驚恐的咆哮越過冰凍的洋面,像一曲正要開演的悲歌。”
“‘魔法師!他是偉大的魔法師!’一個孩子最先喊了出來。”
“‘火’。詩人用他吟唱詩歌的嗓音,再次吐出一個字。烈焰出現在炮膛裡,冰凍之海上,綻放出無數朵燦爛美麗的煙花。入侵者無路可逃,他們和他們的艦船一起,永沉大海。”
“孩子們在城牆上奔跑,他們高聲吟唱——噢,這就是邁克吉為我們作的詩!”
“最偉大的魔法之詩!”
依蘭落筆。
畫了水元素真名的布框緩緩升起,貴族們凝視著它,熱淚盈眶,精神狂熱。
“魔法!魔法!”
他們揚起手臂來歡呼,就像身處重獲和平的亞裡比克港。
他們神情激蕩,高聲呼喊:“魔法!魔法!”
奇異的悸動不斷地匯入依蘭意念中的元素幻影,激得它一次又一次發亮。
她來不及盤點哪些貴族成為了魔法的信徒,她的心情又激動,又緊張,還有種莫名的振奮。
信徒們的狂熱也感染了她,此刻,她就像是那個迎風飛在海浪上方的大魔法師,用自己的力量,守護著自己想要守護的人們。
‘不要嘗試去召喚魔法。’依蘭沒有被熱血衝昏頭,看到有人開始躍躍欲試時,她及時通過水之真名下達了意志。
本來打算嘗試的幾個青年迷茫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後握起拳頭繼續呼喊:“魔法!魔法!”
‘要像守護亞裡比克港一樣,守護我們的人民,而不是進行可恥的掠奪。’依蘭輕輕震動意念中的水之真名。
“噢——魔法!守護!”
種子散播下去,接下來就是等待它們生根發芽。
她的眼底湧動著淚花,仰起頭來去看那個人,卻隻看到了他的背影。
他消失在延伸臺的帷幕後面,像一個功成身退的隱者。
依蘭抿了抿唇,收回視線。
她稍微盤點了一下,大約有三分之一的貴族青年被俘獲成為了魔法信徒,也就是四十人左右。至於其他人……也許是因為魔法天賦實在太過稀爛,也許是有別的信念,又或者是太過冷靜,服下魔藥都能理智地思考,沒有被輕易帶走了情緒。
依蘭望向阿爾薩斯。
遺憾的是,這條微笑毒蛇並沒有被洗腦,他偏著頭,望著神情狂熱的貴族青年們,嘴角勾起明晃晃的嘲諷笑容——因為魔藥的關系,他不再把心思隱藏在完美的外殼下,而是毫不掩飾地用眼神告訴麾下,你們都是一群白痴。
依蘭略有一點失望。
如果能夠控制阿爾薩斯,那該多好啊。
依蘭緩了緩情緒,望向霍華德夫婦。
弗麗嘉滿臉嘲諷,顯然根本無法與那個可憐的港口共情。而霍華德大公則目光冷靜,正探究地望著依蘭。
對上視線的霎那,依蘭感到一陣心驚肉跳!
霍華德,竟然在觀察自己。
她適時地讓自己的熱淚擠出眼角,像狂熱的青年們一樣抬起手來,衝著他喊道:“魔法!偉大的魔法!”
霍華德眯起了眼睛。
他知道這個女人非常陰險,非常虛偽,擅長欲擒故縱,而且也的確胸中有料,不是那種泛泛之輩。不得不承認,她很有一套,一收一縱,一來一回,很容易抓人眼球。當然,隻有不諳世事的毛頭小子,才會中她的詭計。
他面無表情地垂下視線。
依蘭舒了一口氣——這是過關了吧?
魔藥的效果很快就消退了,貴族們的情緒平復了下來,他們衝著圓臺上的依蘭矜持地鼓掌。
“謝謝,謝謝!”依蘭拎起裙擺,衝著臺下施禮。
弗麗嘉夫人回過神,發現自己的丈夫在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打量女孩,不禁一口惡氣堵在胸口,憤怒地離席。
依蘭回到阿爾薩斯身邊,輕松地問道:“殿下,我沒丟臉吧?”
“噢,當然不,你的表現真是棒極了!”他的心思明顯有一點飄。
他一直在想,那個陰睛不定,神秘古怪的路易?溫莎,為什麼要給依蘭捧場?禮服的事,真的是個意外嗎?噢!一定是加圖斯,一定是加圖斯那小子偷偷求過路易,讓他看顧依蘭!真是個渾球!
晚宴的時候,大家驚奇地發現,一部分同伴的胃口似乎好得驚人。
“天啊,安吉拉,你再這樣吃下去,束腰會迸裂的!”一個細腰貴族少女衝著身旁的女伴大驚小怪地尖叫起來。
安吉拉舀起滿滿一勺奶油:“可是殿下準備的食物真是太美味了。”
細腰少女翻了個白眼,輕聲嘀咕:“沒看出來你這麼會拍馬屁!”
坐在上首埋頭大吃的依蘭心虛地理了理頭發,停止在意念中大叫‘啊啊啊好好吃啊我要再來八盤’。
過於激蕩的心緒,也會影響到信徒們。
“他們剛才都太激動了。”阿爾薩斯淡定地擦著手,“消耗了太多體力。”
感應到水元素的真名的信徒們,情緒肯定比別人激蕩得多。
依蘭為阿爾薩斯的敏銳而心驚,再一次暗暗在心頭告誡自己,千萬謹言慎行。
晚餐之後,貴族們接二連三出現了腹痛的症狀。
他們不敢離席,一個個可憐巴巴地望著阿爾薩斯,身體不安地扭來扭去。
依蘭:“……”
她非常確定,絕對是那杯葡萄酒惹的禍,那個黑心又狡猾的家伙將瀉藥發作的時間延後了,讓人誤以為是阿爾薩斯準備的晚餐有問題!
於是她也學著別人的樣子,擺出為難又痛苦的表情。
“殿下,天色已晚,我覺得我該回家了……”
腹中咕咕叫的貴族們連連點頭附和。
阿爾薩斯的臉色也難看極了,尤其是這些人明明覺得食物有問題,卻因為忌憚而不敢開口的樣子,更是讓阿爾薩斯感到深深的無力。
“本來還有舞會……”
他自己的腹中也傳來絞痛。
“既然大家都累了,那就算了。”
貴族們如蒙大赦,巴巴地盼著阿爾薩斯起身離席。
一百多名貴族青年整整齊齊扭著小八字步的陣容,實在是非常豪華。
來到大廳,阿爾薩斯非常隨意地問了管家一句:“霍華德大公和夫人可安好?”
依蘭心髒再度輕輕一跳。
阿爾薩斯,他是個謹慎、缜密的人。
管家躬身:“大公夫婦在小廳跳舞。”
阿爾薩斯點點頭。
還能跳舞,一定沒有吃壞肚子。
所以……真是自己準備的食物出了問題?該死!今天真是諸事不順!
城堡外面有一片油菜花田,依蘭發現王子殿下盯著那些齊腰招搖的金色花朵,眼睛都看綠了。
很多貴族已經捂著肚子鑽進了花叢。
當然,這種有失體面的事情,王儲阿爾薩斯是絕對絕對不會做的。
依蘭假惺惺地說:“殿下不用送我了,我可以散步回去。”
“噢,那當然不可以!”阿爾薩斯的微笑悲催而扭曲。
依蘭回到家的時候,天還沒有黑透。
一封信從門縫底下塞進了屋子,是保羅寫的,他帶著妮可和老林恩去享受溫泉了,今夜不回。
她懶洋洋地躺進公主床裡,腦海中全是魔神扮成路易?溫莎的樣子,她有一堆問題想問他。
奇怪的是他一直沒有出現。
夜幕降臨,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她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很奇怪的地方。
又黑又沉的幔帳掛滿了四面牆壁,地毯也是死氣沉沉的顏色,空氣裡飄著刺鼻的藥味,以及薰香……
她知道了,這是路易?溫莎的房間。
這股味道她白天曾在他身上嗅到過。
他留在這裡做什麼呢?
她暗自琢磨著,蹦蹦跳跳找到了門,把自己擠成薄薄一片,從門縫底下鑽了出去——這個出門方法是保羅的信件帶給她的靈感。
出門之後,她發現這裡正是古堡內最高處的那個房間,從這裡往下望,就像是站在塔頂,俯視中空的高塔,一切盡收眼底。
夜晚看這間古堡,更像是吸血鬼伯爵的住所了。
所有龍晶燈都用暗色的燈罩罩住,光線昏暗,到處都有一團團暗沉的影子,很適合依蘭毛線球藏身。
依蘭順著高低起伏的陰影,蹦到一根通天圓柱的浮雕上面,居高臨下環視了一圈。
一眼就看到了路易?溫莎。
他看起來暮氣重了很多,微微佝偻著背,單手拄著那支黑寶石手杖,另外一隻手居然在……撓頭。
很為難的樣子。
"我是流落街邊的孤女,被小姐救下帶回府裡。 按尋常話本子來講,我應該為她當牛做馬,結草銜環。 可後來我卻嫁給了她的心上人。 她恨極了我。"
古裝言情
"一次陰差陽錯,我被神志不清的太子扛進了房間。 我不願與皇家有過多牽扯,趁蕭稷昏睡之際匆匆離開,隻求再無瓜葛。 沒想到,再見面時被他拉到無人處,他撫著我的臉頰,眼裡皆是柔情,「沅沅,別躲我。」 看著他眼中的勢在必得,我有些害怕,歸家之後草草與人定親。 怎料在出嫁的前一晚,我竟在東宮醒來,蕭稷壓在我的身上,眼中似有怒火,他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問:「沅沅如此著急,我究竟哪裡不如那個鳏夫?」"
古裝言情
餘寒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可惜他對我的好,不是因為喜歡。 而是報恩。 在決定娶我之前,他還有個相戀 6 年的初戀。 我們婚禮那天,他的這位初戀找到我,罵我插足她和餘寒的感情。
現代言情
「長這麼好看還來做這種生意。」一隻打扮精緻的布偶從店 門口路過,瞥見我正賣力地蹭著客人的腿,露出十分不屑的神情。
幻想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