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就在這時，突然給我彈出空氣彈窗來：「咦？」

「怎麼了？」

他問。

我看著公告，說：「你可能有一段時間不會見到我了。」

「什麼意思？」青年瞬間驚慌起來，伸手握住手機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我拍拍他的手指，安撫：「隻是遊戲要關服更新，大概一周左右。」

盛江眨眨眼睛，眸色擔憂，還沒說什麼，我的眼前一黑。

好家伙，直接強制下線了。

我揉著太陽穴從遊戲艙裡爬出來，看了看時間才過去十分鍾。

遊戲公告說的現實世界時間在兩天，而遊戲世界則要過去七天。

打開手機登上論壇，發現大家都在討論這次的突然閃斷更新。

Auy：【家人們誰懂啊，我地裡的幾百畝大白菜這不得爛在裡面！】

花濺淚：【多少畝？你怎麼玩成種地模擬器了？】

魚不服：【我好不容易速通到惡魔關卡最後一關了你給我關服了？！丫在土豆上都插幾根電線都比你的服務器有用，趁早倒閉吧（微笑）】

花濺淚：【這不是個養成遊戲嗎？？你怎麼成了凹分模擬器？】

任走之：【我還在和別人 PK，這下倒好，都掉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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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濺淚：【啊？】

跛腳的貓有人養：【小道消息，聽說是出現 bug 了，還是一個大 bug，現在程序員們都被喊過去加班了。】

步裡鹽子：【細說細說。】

緊接著，養貓的 ID 轉發了一個帖子。

我一邊感嘆著網友的神通廣大，一邊打開帖子。

帖子大概意思就是說，在創建的虛擬宇宙裡，突然出現了不受人為控制產生的數據流，這串數據流可能是系統出現某種漏洞而自動生成的，因為它的出現給遊戲帶來了許多並不在遊戲制作組意料之中的後果。

所以本次大概率就是為了修復這個漏洞，才緊急停服維修。

剛看完，我接到了官方的電話。

14

「請問是趙南一小姐嗎？」

那邊傳來一個十分禮貌的女聲。

「是的。」

我說。

對方松了一口氣：「終於找到您了，趙小姐，我是『電子寵物模擬器』的工作人員，您叫我小劉就行。」

「你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小劉解釋道：「是這樣的，我們在關服維修追查 bug 定位到了您的賬號上，不用擔心，不是給您分配的角色出現了問題，而是角色相鄰的其他衍生數據突然有了不小的數據波動，我們必須進行長時間的維修。」

「也就是說我的遊戲賬號要很長時間不能用嗎？」

「是的。但是您的本次存檔遊玩基本上已經通關了，角色盛江的『靈骨族』血脈已經完全被激發出來，接下來基本上也就沒有什麼劇情了。作為補償，我們公司可以幫您另起一個存檔，角色可以讓您自由選擇，比如極其稀有的人魚族、精靈族等，您都可以自由選擇。」

我聽著對方的解釋，沉默良久：「可以不換存檔嗎？」

「當然可以，在您的存檔維修結束後會通知您。但是可能您的存檔打開後，因為時間流逝的不一樣，對方那邊已經過去了許多年，甚至手機都丟了也說不定。」

「我知道了，那就不換吧。」

「好的，本次開新存檔的機會一直替您保留著，很抱歉給您帶來困擾，祝您遊戲愉快。」

電話掛斷，我突然覺得有些空落落的。

我不經常玩遊戲，每次心血來潮下載一個，可能玩幾天就再也沒打開過了。這款遊戲可能是我玩得最長的一款了。

但出了這麼一個事情之後……

我握著手機，望向遊戲艙。

萬一下一次打開，是一張冷酷陌生的臉呢？

還不如重開一個存檔。

時間可是最殘忍的殺手。

我揉了揉太陽穴，低聲地對自己說：「……算了。」

太掛心遊戲人物了，那不像我。

暫時不玩也好，把還沒有做完的工作給做完。

我這麼想著，快步地走到遊戲艙，合上沒有關閉的艙門，就像合上了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大門。

紫色的光黯淡下去。

像是盛江那雙含著哀戚看我的眼睛。

15

我不ťũ̂ₔ記得已經多長時間沒玩那一款遊戲了。在剛開始不玩的時候，心跳加速，總有一種惶恐不安的感覺。

來自官方告知修復完成的那條信息已經在很早之前便被我刪掉了。

沒想到時隔多日，我竟然又一次體會到了惶恐不安的感覺。

我捂住自己的胸口，聽著心跳聲震耳欲聾，一場噩夢已經讓我沒有了任何睡意，我摸黑下床，打開燈。

我夢見了盛江。

已經完全和正常人一樣的盛江。

但是夢中，他並不是我見過的那種溫柔親和的樣子，而是半垂著眼眸，冷漠凌厲。

青年肌膚蒼白，柔軟絲綢睡衣裹住有力的軀體，微卷的黑發吹垂到了腰間。

他歪著頭，看著牆壁，像是欣賞著自己的傑作。

而牆壁上擺放著密密麻麻的手機。

每個手機裡，都是面露痛苦的人。

「怎麼下不了線了？！」

「你到底是誰？！」

他們拍著屏幕，在驚恐地質問。

奢華到極致的房間，寶石與黃金被隨意地丟在地上。

「我在找人。」蒼白面龐的青年靛紫色的眼瞳在燈光下恍若幽幽地燃著的鬼火，眼中盡是冷到極致的瘋意，他側過臉，細卷的額發便垂落在濃密的眼睫上，聲音平靜沒有起伏，「總會找到的。」

「在沒找到之前，你們還不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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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我走到了遊戲艙前。

隱隱約約地聽到了手機的鈴聲，但我並沒有理會。țū₊

回去看看他吧。

再看一眼，如果變化那麼多，之後重開好了。

我打開遊戲艙，走了進去。

接入遊戲，再次睜眼，我已經重新來到了手機裡的世界。

「盛江，你他媽瘋了吧？」

我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屬於秦涯。

對方壓低嗓音，就像壓著怒氣一樣：「你把事情鬧大了，萬一……老子把這些事告訴你不是讓你來發瘋的。」

「我沒有瘋，」盛江的聲音仍舊平靜，「我隻是太想她了。你該離開了。」

「草，當初有人來想清除我的時候我就應該死了，現在這叫奶奶的什麼事！」

秦涯罵了句髒話，踹門離開。

世界陷入寂靜。

隨後，我聽見了門把手轉動的聲音。

燈光照射進來，他走進來，我才發現他的腿是血淋淋的白骨。

他沒注意到手機已經亮屏，而是垂眸把玩手裡的刀。

鋒利的剔骨刀。

隨後，我眼睜睜地看著他面無表情將尖刀往自己的手臂上戳。

我被驚得都快破音了：「住手，你大爺的住手啊！！」

青年微垂的鳳眼此時此刻震驚地瞪圓了，青年手中的剔骨刀掉在地上，他扭頭看到了亮屏的手機，隨即整個人踉跄地向我跑來。因為雙腿是白骨，他跑著摔倒站不起來，就艱難地撐著雙臂，爬了過來。

在這個過程中，他目光灼灼地看著我，眼尾燃起燻紅，裡面已經蓄滿了淚水。

終於到我身邊，他才舍得眨眼，淚珠便隨之滾了下來，摔碎在地板上。

因為情緒的劇烈波動，他喘息著，用額頭頂著手機屏幕：「南南，你回來啦？

「南南，別拋棄我，我重新變回白骨，好不好？」

17

盛江哭了很長一段時間，啪嗒啪嗒地掉眼淚，將手機往他懷裡塞，柔軟卷曲的黑發纏在機身上，就像這樣我倆就能難舍難分一樣。

「南南，我好想變回白骨，把你塞在我的骨架裡心髒的位置上，這樣長出來血肉，你就在我的心髒裡，我們永遠都不會分開了……」

他低聲地喃喃，聲音偏執瘋魔。

我：「……」

我：「你冷靜點。」

「三年了。」他苦澀地勾起笑容，悶悶地說，「要是不冷靜，我ẗū́₌早就ţúₛ活不下來了。靈骨族一生隻會有一個愛人，隻有他的愛人，才能讓他長出血肉來。」

「他們都在說你不要我了，說我白骨太醜了，所以我一直在長血肉，你看現在，我好不好看？」他見我沒說話，自己就絮絮叨叨說，「我想一定會等到你的，我一直等著，這些年的新物品我都有買，都在倉庫裡面放著。」

我看著他帶著歡欣的面容，心中不知為何有些酸澀：「我萬一不來呢？」

青年的笑容一僵，唇抖了抖，啞著嗓子說：「怎麼可能呢，你看，你不是回來了嗎？」

我嘆了口氣：「那你的腿怎麼回事？」

盛江立刻用衣袍掩蓋住那雙血淋淋的腿，垂下眼睑：「南南你心疼了嗎？那它就有意義。」

我：「……別再傷害自己了，我回來了。」

青年彎起眉眼，眼中的碎冰早就融為一汪春水：「好。」

我待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沒問我為什麼這麼長時間不在。

也沒問我會不會再離開。

隻是努力地想要掩蓋住不安和惶恐，一直在我身邊。

直到我即將下線的時候，他才展現出來。

「我會回來的。」我向他保證，「很快。」

蒼白的青年眸中水光破碎滿是哀戚，卻彎起唇角，點頭：「好，我等著南南回來。」

18

許久不登遊戲論壇，我發現今天的論壇異常熱鬧。

大家都在討論剛剛莫名其妙，許多人都無法下線的問題。

【那個人真是好可怕啊，腿還是白骨，是新出的 NPC 嗎？】

【官方呢？出來說句話別裝死，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話說他找的那個人究竟是誰啊？有人見過嗎？】

【沒有。】

【沒有＋1。】

很快地，官方出來回應了。

【正在排查。】

我關掉論壇，聯系那個詭異的噩夢，莫名其妙地覺得這件事情和盛江有關。

拐回屋裡拿到手機，我發現上面有許多未接來電，是官方打來的。

「喂？」

「哎呦，趙小姐你可算是接電話了。」那邊傳來了小劉的聲音。

我：「有什麼事嗎？」

「你沒上遊戲吧？最近遊戲莫名其妙地出了很多問題，尤其是你存檔的那幾個角色，出現了極其嚴重的攻擊傾向，我們還在修復，你登上去的話可能會被限制下線！他們會傷害你的。」

小劉解釋，隨後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即便是遊戲角色，我也覺得他們還是很恐怖，聽說還通過我們遊戲的漏洞找到什麼方法……這要是成了真實的人，我都不敢想。」

我不自覺地卷了卷耳際的發絲，聽著小劉絮絮叨叨的叮囑，雙目無神，腦袋放空。

……他，沒有傷害我。

19

從那一天之後，我開始恢復了日常登錄。

但是我覺得，在日常生活中，卻也有了另外一個人的蹤跡。

門口每天出現的紫色花朵。

出去晨跑時一閃而過的長發青年。

深夜回家時不遠不近跟著的腳步聲。

跟蹤狂？

但我並沒有感到害怕，反而覺得有些無奈。

我有了一個猜測，但並不太確定。

在過了幾天沒抓到這個人之後，我決定去問問。

登錄之後，眼前是在灰蒙蒙的被窩裡，他眯著眼睛將手機往自己懷裡摟，聲音軟綿綿的：「南南來了，真好,  每次睜眼都能看見南南。」

我眯起眼睛：「腿怎麼樣了？」

「有好好地在養肉，」黑發青年眯著淺淺的笑，撩開絲綢長袍，露出一雙筆直的腿，皮膚光滑，已經不像之前那麼觸目驚心,  「聽南南的話。」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  敲敲屏幕：「你知道,  我們是兩個世界的，我不可能一直陪著你的。」

話音剛落,  對方靛紫色的眼睛蘊起淡淡的煙雨,  他不說話，就這麼看著我。

「我想陪著你。

「我想……擁抱你。」

他其實已經知道一切。

青年啞著嗓子，看我：「南南願不願意……願不願意讓我陪著你。」

像是大雨滂沱被淋得湿漉漉地站在街邊的貓，安靜地站在公交車牌下，用淺色貓瞳注視著你，你帶他走或者不帶他走，他都不會怪你。

本來隻是一串虛無的數據，卻為了我，拼命地長出血肉,  來到我的世界。

我沉默良久,  深深地凝視著他，見他逐漸地變得倉皇,  隨後輕輕地彎腰吻了吻他的指尖：「好。」

20

最近遊戲又雙叒叕地登不上去了。

論壇再一次地活躍起來。

這次官方的回應特別快。

【抱歉，不知道你們相不相信，出現了我們預料之外的情況,  遊戲角色出來把這個遊戲買下來了,  還說不給把我們揍死。】

【？】

【？？】

【？？？】

這條公告被一眾人的問號淹沒。

【不是吧,  這不是官方吧？】

【這個認證不是官方是誰啊？這究竟又是怎麼一回事？】

【老公，你說句話啊！！】

【秦涯：傻了吧,  這個遊戲現在屬於老子了^-^,  區區三個億。】

【管理員已關閉回帖設置。】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