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頭一批拼接人領教過機械太監的厲害,當著蘇鶴亭的面,不敢把話說太死,但食物緊缺的壓力讓他們早就想把多餘的後來者踢出去,此刻聽後來者如此說,忙站起來,煽風點火,嚷著讓後來者走。


後來者人數多,擠在一起烏壓壓的,被他們一煽動,吵得更加大聲。內容無非是走可以,食物要分明白,大廳也要讓出來。


周圍鬧哄哄的,不知是誰先推了誰一把,一眾人竟然動起手。


教主說:“阿彌陀佛舊神在上,不要打啊!哎喲,怎麼又打我?舊神說要善待眾人,要和睦相處……我們要成為家人,朋友們,都入教吧,入教就沒矛盾了!”


他的聲音被人群埋沒。


“……如法。”


蘇鶴亭說:“你在念經嗎?什麼如法?”


教主艱難地冒出腦袋,道:“不是我!什麼如法?我說的是聆聽舊神教誨!”


混戰中,一個熟悉的聲音緩緩湧入。


“……聖者可託生天地光明界,前塵泡影,忘別情擾……”


蘇鶴亭道:“不要吵了。”


話是同一句,但語氣截然不同,眾人還沒搞清楚狀況,氛圍就如同凝固的冰潭——不要吵了,巨佛來了。


地面劇烈震動,沙子都在滑向凹陷處。近日剛剛搭建好的簡陋避風屋瞬間崩塌,眾人抱頭,在狂亂的風中險些被吹翻。


“真言如法,敬禮諸天,遵得戒律,聖者可託生天地光明界。”


爭吵引來巨佛,它們的誦經聲回蕩在天地間,從黑暗中露出身形。它們雙手合十,嘴巴不動,可聲音不僅越來越大,還越來越快。那誦經聲砸在人耳朵裡,如同催命的鼓點。


一直沒有醒的珏屹立原地,花葉被風吹飛。蘇鶴亭捉住飛過的兩隻銀點,說:“火。”

Advertisement


教主被袍子絆倒,忙喊:“十六弟,給貓先生火!”


那誦經聲結成電音網,罩住眾人,擾亂連接。


016露背遞火,罵道:“這玩意吵得我腦袋好疼……疼死了!”


蘇鶴亭猛打響指,這段時間一直在修養的小燈忽亮。藍色火焰沿地蹿出,繞著眾人成為一個圈。


待眾人看清巨佛的真容,不禁駭然。四下已被巨佛包圍,它們神情憤怒,身形遠比機械太監更有震懾力,此刻肘臂相貼,如似壓向眾人的百米高牆。隻聽巨佛齊誦讀:“持教受戒,勿生驕欲,規矩方圓,聖者可棲身神法無上間!”


這個“間”字一出,堪比精神入侵。震得眾人腦門嗡嗡響。育種室的連接系統本就不如“晏君尋”們的穩定,一被幹擾,很容易斷開。有人剛喊出個“我”,就憑空消失了。


蘇鶴亭道:“給我——”


環境嘈雜,狂風大作。他那一點光亮在巨佛們的腳前如同螢火,重重巨影下,他的身影快要被淹沒了,隻見小燈胡亂搖晃,他鼓起氣,重新說:“給我燃起來!”


半死不活的藍色火焰當即騰升,藍色數據猶如大地暴出的青筋,脈脈相通,在珏腳下結成密網。滿樹銀點好像聽見了他的呼喚,在火光中飄起。


“我叫陳……”


“……媽媽,下雨啦。”


“戰爭什麼時候會結束?”


“回家路上記得……”


“轟炸又來了!”


一些私語縈繞在耳畔,都是銀點生前的細碎記憶。他們來自舊世界,不同陣營,不同年齡,不同性別,聲音或溫柔或尖銳,全是被主神系統視為垃圾的無用資料,被蘇鶴亭盜入懲罰區,又被珏保存起來。


蘇鶴亭說:“拜託各位了。”


記憶低語喃喃不休,在巨佛的誦經聲裡顯得很微弱,卻如似綿綿細雨,撫慰著眾人的神經。


藍色數據爬滿巨佛腳部,讓它們表皮脫落,露出內在的綠色數據。兩色相逢,纏繞出迷幻的漸變色。那大團的彩色光芒如同某種汙染,緩慢地暈開。


蘇鶴亭用小燈照亮眾人,說:“來活兒了。”


後來者抹掉沙子,虛心請教:“我們怎麼幹?”


蘇鶴亭道:“打它們。”


眾人“啊”一聲,沒料到活兒如此簡單粗暴。


蘇鶴亭說:“不然就搬走它們,二選一。”


教主率先做出選擇,掉頭衝鋒。他幾拳打在巨佛腳上,雖無作用,但喊聲很大,令眾人士氣高漲。一時間,亂拳齊出。這是個笨辦法,可有效果,因為人群裡還有拼接人。


巨佛的腳部被痛擊,斷裂的腳趾坍塌在地,導致裡面爬動的綠色數據如蛇扭動。它們汙染了沙地,和藍色病毒滾出滿地漸變的光團。


“呀!”小樹突然叫一聲,“誰扎我的腳。”


蘇鶴亭計劃成功,立刻指著巨佛:“它。”


珏剛剛醒來,狀態極佳,隻見它抖抖花葉,氣勢十足地喊:“走開啦,流氓!”


小樹瞬間開始生長,黑色枝幹威武粗壯,花葉在漫天銀點中如似沐浴,一陣瘋長,直至根莖爬滿地面。那樹冠瑩色澄如月光,照亮夜空。


珏說:“超級巨大化!”


蘇鶴亭仰頸大喊:“無敵小樹,給它們點顏色瞧瞧。”


珏伸展枝葉,佔據半張夜空,說:“我造了個好東西,你看。”


蘇鶴亭退後兩步,擋住風沙,看珏做了什麼好東西。珏的枝葉還在生長,整體呈傘狀,逐漸茂密到遮天蓋地的地步。沙地被根莖鋪滿,如同小坡隆起,就連原本十分高大的巨佛在它面前都矮了幾分。然而這還沒有完,蘇鶴亭馬上就知道珏說的好東西是什麼了。


是輪半人高的太陽。


那羸弱的小太陽從樹冠中升起,發出薄薄的光芒,其力量甚至無法穿透一片陰雲,可它的出現就足以使人振奮。


眾人雀躍:“是太陽!”


珏舉著這顆小太陽,逼得巨佛退後。銀點們的記憶低語反客為主,將誦經聲驅趕向世界的邊界,連四處狂卷的風都變小了。


蘇鶴亭震驚道:“你也做得太快了吧!”


珏說:“我專心起來很厲害的。”


這顆小太陽是個傑作,它不僅破除了主神系統的咒語,還挑戰了阿爾忒彌斯的威嚴。它甚至不依賴以往的主神數據,是這虛擬世界裡的一個奇跡。


巨佛在樹和小太陽的逼迫下隱遁,它們的表皮在光照中大片脫落,如同綠色數據組成的巨浪,拍打向終點。


眼看危機解除,蘇鶴亭的藍色火焰便消失了。眾人團聚在樹的腳下,迎接著久違的太陽。蘇鶴亭趁機清點人數,發現有一半的人都在誦經聲裡斷開了連接。


珏晃動樹冠,對太陽愛不釋手似的,說:“這個不能放在地上給你玩哦。”


蘇鶴亭收回目光,很遺憾:“隻能掛在樹上啊。”


珏說:“唉,它還不完美,你就暫時把我當作一根電線杆吧。”


教主舉起雙手,表情痴狂,“啊啊”半天,喊道:“舊神化身萬物,請再讓我多看看這種神跡,萬能的樹……”


剛剛經歷一場生死試煉的眾人再也不吵架了,他們神色戚戚,躲在樹下。幾個幸存者匍匐在樹前,發癲般地跟著教主默念:“萬能的樹……救救命。”


可珏無法控制連接,它隻能在那哭泣聲裡探出枝葉,用光芒替人類擦拭眼淚,說:“別哭,總會有辦法的……請叫我珏,我不是萬能的樹,我是個在尋找戀人的普通系統。”


它的自我介紹隻有一句話,甚至還為自己加上了“普通”的形容詞。可它自己都沒意識到,這已經很不普通了。


蘇鶴亭回身查看坍塌的避風屋,臉上忽然沾著水。他一愣,抬起頭。起先隻是兩三滴,但緊接著,暴雨傾盆。


珏說:“糟了,太得意忘形,被發現了!”


它頓時搖身縮小,把太陽塞回樹冠,可惜為時已晚。


“過——”


這一聲尖銳的電子音貫穿全場,雨聲忽疾,黑暗如似一張抖開的兜布,從天盡頭霎時蓋下來,撲滅了珏和小太陽的光芒。


屋漏偏逢連夜雨,機械太監來了。


016腿腳不便,被卷土重來的狂風襲倒。他“操”一聲,滾入坡下。不僅是他,眾人皆因樹的縮小失去了依靠,讓風一推,就滾作一團。


蘇鶴亭本想說話,結果一口氣沒提上來,連咳幾聲。小燈在風雨中慘然黯淡,被風刮得幾乎要看不清了。他說:“珏!”


珏背著太陽一路小跑,答:“我在這裡!”


蘇鶴亭說:“我看不清你。”


珏道:“有什麼在幹擾我發光,我也看不清你的燈光了!”


機械太監亮著綠光,它今晚有些不同,比前幾次冷靜,不,應該是比前幾次木然。那雙電子眼不再閃爍,聲音也被處理過,變得更加“機械”了。它說: “神——魔——通——行——”


每個字都是被撥亂的雜音,刺得人神經微痛。機械太監的袖口垂得很低,整個身體隻剩下輪廓,除了那雙電子眼,再也看不清它別的部位。


黑暗像洪水,無聲湧過眾人頭頂,淹沒一切光亮。蘇鶴亭試圖喚醒銀點,可是沒用。很快,他連小燈的燈光都看不見了。


雨夜一片死寂。


謝枕書剛上線就淋到雨,那雨雖然急促,卻沒發出一點聲音。他環顧四周,在無邊黑暗中看不到任何人。


他說:“貓。”


無人回應。


有一瞬間,謝枕書仿佛回到了崩壞的14區,但雨昭示著神魔通行,這吊詭之象表明有東西正在搗鬼。


菱形碎片滑入黑暗,貼著沙地前行。雨打湿謝枕書的肩膀,他站在原地,沉默時的情緒比黑暗更難窺探。幾分鍾後,找不到蘇鶴亭的心情終於變得狂躁,菱形碎片逐漸化作三頭六臂的巨影。


他道:“出來。”


巨影扭動頭部,露出其中一張臉。這張臉橫眉瞪目,咬著酷似厭光的炮筒,衝黑夜轟出一炮。


雨中爆亮!


隻聽珏喊道:“長官,太監帶了能吃光的怪物來,它會幹擾——”


珏的話沒說完,炮光就滅了。受幹擾影響,當亮光熄滅,黑暗中就是無聲的,像是靜音現場。


謝枕書因此連開數炮,讓白光依次爆開。在風浪衝擊下,珏的樹冠終於有一丁點兒亮,它借著長官的掩護,把根深扎入藍色病毒中。那藍色很快流遍它的枝幹,讓它恢復正常。它利用根莖,在沙子裡飛速移動,把被幹擾的眾人拽回身旁。

熱門推薦

放開那個反派讓我來

放開那個反派讓我來

"當葉裴天用黃沙全數碾死這些覬覦者,放任自己的殘破之軀泡在血泊中的時候, 一個女人出現在戰場邊緣,悄悄向他靠近。 他輕扯動一下都有點費力的嘴角,勾出一絲嘲諷的笑,連一個低階聖徒都敢趁機來取自己的血肉……葉裴天了無生趣的閉上眼。"

現代言情

捂不熱

捂不熱

人人皆知,京城林家獨子生性涼薄,葉淺偏不信這個邪。 跟在他身後一年,因為多管閑事被男人壓在車門上,她想推開,耳邊卻傳來林予琛低沉散漫的聲音,「你不是喜歡我麼,這麼好的做我女人的機會你不要?」 後來,葉淺真的放棄了,原來石頭真的捂不熱。 再相遇的那天,因為酒吧有人鬧事,一路上她刻意忽略旁人,全程隻關心朋友的傷勢。 終於在醫院的走廊上,她被那個滿手是血的男人攥住手腕,他的嗓音委屈沙啞,「你是看不到我也受傷了嗎?」

現代言情

薑槿

薑槿

"我爹挾恩圖報,臨終前託孤,逼裴戰娶我。 成親三年,裴戰變著法子在床榻上羞辱折磨我,隻為了緩解他的心頭之恨。 再後來,他將懷有身孕的心上人接進世子府。 他說:「姜槿,婉兒有孕了,孩子是我的。」 「我欲娶她為平妻,這是我欠她的。」 我撫摸著平坦的小腹,蒼白一笑:「那便恭喜世子爺了。」 後來,慄山鬧匪,裴戰奉旨前去剿匪,臨行前,我親手給他斟了一杯送行酒:「此去兇險,望夫君平安歸來。」 裴戰冷漠地推開我的手,喝下了蘇婉兒遞去的那杯酒。 他不知道,這是我們此生,最後一次相見。"

古裝言情

穿成替身後,我被全宗門讀心

穿成替身後,我被全宗門讀心

"穿成小師妹的替身後,小師妹回來了。正當大家看我笑話 時,我被全宗門讀心。 【他們為什麼不去修煉?是嫌課業太 少嗎?"

古裝言情